原来守门大汉说笑间大意了,那单刀,竟然穿透成捆的柴禾,刀尖戳进杨小萌的后背!
虽然只有寸许深,但已经痛得他冷汗直流,那可恶的血行三尸虫,又开始吞噬他的心脏,生起令人抓狂的奇痒。
“暂时还不能暴露目标,我忍!”
杨小萌忍着巨痛和奇痒,快步走进府门,拐上门墙后的甬道,才藏在一块假山石后,给自己包扎伤口,然后激发元阳止住奇痒。
“咦!老莫,你刀尖怎么有血?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啊,估计刚才太用力,刀尖戳进那个人后背了!”
“哈哈,那个倒霉蛋好像还没发觉,皮可真够厚的。”
“发觉了又能怎样?我们谢府杀个把村人,跟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昂?”
杨小萌躲在假山后,隐隐听到守卫大汉在府门那里议论。他未予理会,径自往灯火最辉煌,人声最鼎沸的地方掩近。
一轮残月下,那捆染了血迹的柴禾,静悄悄地被遗弃在假山后。
“你……你……鬼……”
杨小萌刚拐过水榭,踏上湖边长廊,斜刺里转出一名提着灯笼的家丁。那人借着灯光,认出了杨小萌,惊骇得语不成句,转身便要奔逃。
杨小萌立即欺身过去,出掌如刀,切在那家丁喉咙上。这一掌十分霸道,那人喉骨折断,眼见不活了。
他踩灭灯笼,剥下家丁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死尸沉入湖底。想了想,又在地上摸了些尘土,涂到脸上,这才往长廊那端走去。
长廊尽头,再穿过一个大花圃,便是谢府能够容纳千人的花厅。
现在,花厅里摆着数十桌筵席,宾朋满客,热闹非凡。
花厅外面左右长廊,丫鬟家丁手托食盒,将酒菜流水价地送进花厅。喜宴,眼见着就要正式开始。
杨小萌垂头耷脸,瞅准肥胖的丫鬟走过来,尾随其后,混进了花厅。里面众宾粥粥,谁都没来注意他。
花厅以椒涂壁,红氍毹铺地,四处房梁悬挂着大红灯笼,灯光下红男绿女,水陆俱陈。花厅尽处搭着一个小小高台,后面墙上贴着大红喜字。
众宾客互相谈笑,谁都没有动筷子。
又过了片刻,一对新人在司仪陪伴下,缓缓从角门出来,走到高台上。
新郎身穿团花云边黑绸袍,须发花白,笑容满面,正是谢府主人谢千亩;新郎身穿红嫁衣,头遮红盖头,看不到相貌,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这新娘,一定是杜可秀!多好的小姑娘,眼见着要掉入火坑。说不得,拯救世界和平的任务,我等下,也捎带着执行一下吧。”
杨小萌见旁边席上有个空位,便捂着脸坐了下去。
“走开走开!这个位子,是本少爷特意为我家娘子留的。”
身旁一名锦衣青年,见杨小萌衣裳普通寻常,便恶声恶气地对着他连推带搡。
“我有病,懒得走了,就是它了。”杨小萌仍然捂着脸,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病?”锦衣青年吃了一惊,慌忙缩回手。
“麻风病。”杨小萌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
他的话刚说完,那名锦衣青年,还有本桌其他几名客人,立即滑如泥鳅,迅速溜到别桌去插空了。
杨小萌独霸一席,未免寂寞如雪。
“各位亲朋好友,大家请安静!现在离吉辰还有几刻钟,在新人交拜之前,我想搞个节目,热闹热闹。”台上司仪高声说道。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今天县里乡里,来了很多嘉朋贵宾,其中有一些饱学之士。下面就请大家以谢老爷子和杜小新娘为题,即兴赋诗。如果赋得好,赋得妙,谢老爷子赏银……赏银……”
司仪说到赏格时,自己做不了主,眼睛望向谢千亩。
“赏银一百两,咱不差钱!”
谢千亩笑眯眯地说道。
台下众人顿时咦声四起。有些文士打扮的人,嗖地站起来,撸起袖子,露出瘦而白的胳膊,准备大干一场。要知道,一百两银子,那可是相当于普通人家两三年的收入。
“老骥伏枥志千里,翻遍天下万亩田;小怜玉体横陈夜,宝刀不老如卷席。”
一名中年文士才思呈井喷状,抢先赋出一首诗来。
这首诗马屁功夫做得十足,首联和颔联里,藏着“千”“亩”二字,也算不易了。中年文士吟毕,顿时彩声如雷。
谢千亩粗通文墨,并非寻常爆发户,因此也辨得出好歹,捋须笑道:“好好好!才如涌泉,赏银一百两!”
众人议论纷纷,都露出艳羡的神色。
杨小萌不会做诗,却也读过一些唐诗,只觉得这诗又淫又荡,哪有什么好了?
“千年铁树忽开花,亩畹百芳齐齐杀。可怜庙中雨漏处,秀才书烂仍无家。”
在杨小萌邻桌,一名满脸菜色的高瘦文士,站起来扶住桌角,即席赋诗。吟毕,两眼瞧向头顶承尘,一副舍我其谁的傲然。
他这首诗,乃是藏头诗,四句诗的头一个字,连起来便是“千亩可秀”,那是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有好合之寓意。前两句,自然在夸谢千亩,后两句,则是为自己悲哀。
杨小萌心想:“这小子坑爹了。人家大喜日子,你玩什么齐齐杀,又是可怜又是无家,这么文青,谁会打赏给你?”
果然,谢千亩脸色甚是难看,闭嘴不提赏银。
高瘦文士悲愤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袍袖晃动,似乎就想拂袖而去,但过了片刻,还是讪讪地落座。敢于得罪谢千亩的人,毕竟不多。
接下来,又有一人获得赏银,两人无赏。
杨小萌转念间,忽然想起东坡大叔的一首诗来。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首诗大声吟出来后,花厅里吃吃的窃笑,顿时响成一片。
高台上,司仪脸色尴尬。谢千亩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杜可秀红盖头晃动,嘤嘤低泣,她父亲乃是私塾先生,自然从小学诗,这诗显然勾起了她的悲伤。
“好诗,好诗!我赏银二百两!夏风,你将这二百两银票,拿去赏给那位爷。”
角落里,站起来一名矮胖的老年妇女,却是谢千亩的正妻汪氏,掏出怀里银票,递给丫鬟夏风。作为主母,她虽然失宠,但并没有失权。
夏风捏着银票碎步过来,拍到杨小萌面前桌上,见他双手捂脸,就皱眉道:“这是老夫人的赏赐,你还不快快谢恩?”
杨小萌悠然道:“我嫌二百两太少。”
二百两赏银还嫌少,这样的人,好像连听都没听说过。夏风倒吸一口凉气,板起脸问道:“那你想要多少?”
杨小萌拿开了手,盯着夏风,笑嘻嘻道:“谢家全部的家产,我都想要。”
“我看你是活腻了!你……你……你是鬼!不好了,有鬼啊!”
夏风认出杨小萌后,惊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去。花厅内立时乱成一团。
杨小萌趁乱跳上桌子,接连跨过五六张桌子,径往高台上的谢千亩奔去。
数名胆大的家丁,急忙丢掉手里的托盘,斜刺里冲过来,意欲阻挡杨小萌。
“退下!让他过来!”
谢千亩大声喝道。他发现是杨小萌在捣乱后,脸上微微露出惊诧,并没有出现慌乱。初次见到杨小萌时,谢千亩就知道,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教训这样的孱弱少年,是件很便宜的事。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谢千亩又怎会随便让别人去捡。
“谢千亩,你强占民女,老牛吃嫩草,太不要脸了。快快放了她!”
杨小萌伸手向杜可秀一指。兵出无名,事故不成的道理,他懂。大庭广众之下,如果单纯地泄私怨,恐怕于己不利;要是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就容易得到民心的支持。
果然,花厅里很多来宾,脸上都露出想瞧好戏的表情。毕竟,眼看着好白菜让猪拱了,是个人心里都会不大舒服。
先前那名坑爹的高瘦文士,瞧向杨小萌的眼神,甚至充满了敬佩之情。
谢府主母汪氏,又把手伸进怀里,看来她又准备打赏了。
“很好!你小子命够硬,居然还没死!居然还想来管老夫的闲事,够种!”
谢千亩狞笑着跳下高台,从一名家丁手里夺过托盘,大步向杨小萌走来。
他尽管已经六旬开外,但骨骼粗大,精力十分旺盛,寻常二十多岁的后生,恐怕在他手里也讨不了丝毫便宜。
两人相距不过尺许时,谢千亩抡起白银铸制的托盘,势若千钧地往杨小萌头顶砸去。如果有人让他谢千亩不爽,永远只有一条路——死路!
银制托盘裹起的风声里,杨小萌退无可退,只好于仓促间挥出一拳。
唉!
花里响起几声叹息,有些心肠柔软的人,甚至都以袖遮脸,不忍目睹即将发生的惨剧。
那坑爹的高瘦文士,闭起眼睛低吟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怜!”
喀嚓!
银制托盘被杨小萌拳头击中,立即发出碎裂的脆响。紧接着,谢千亩整个人平平地往后飞出丈余,双膝着地而跪,嘴角慢慢流出一缕鲜血。
他摸了嘴角一看,眼里终于露出惊骇的神色。
刚才杨小萌的拳头,不仅打碎银制托盘,而且力量恐怖地从谢千亩的手掌传到全身,震伤了他的内脏!
花厅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被杨小萌可惊可怖的战斗力,惊呆了。
托盘碎裂时,一块碎银飞到高瘦文士桌上,他立即用一个茶碗扣住,移到面前,收入袖中,随即摇头道:“不告而取乎,是为窃也,君子者,耻为之。”掏出了碎银。想了想,又收回袖里,点头道:“噫嘻!自古英雄者,出少年也,此银可证乎,我还是留着做个纪念哉!”
高台上,司仪吓得已从角门尿遁,只剩下掀起红盖头的杜可秀,她瞧瞧负伤跪倒的谢千亩,又看看神定气闲的杨小萌,也不知是喜是忧。
“看什么看,我是你小萌哥哥,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私奔?”
杜可秀急忙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少年固可喜,老头亦可怕,让人很纠结。
正在此时,闻讯赶来的护院家丁纷纷涌进花厅,两人赶紧过去扶起谢千亩,另外十余人,手执刀棍,团团将杨小萌围住。
“到底是哪个狂徒,敢在谢府撒野?”
厅外响起怒喝,门口黑影闪动,凡身大境三层高手毛寸,几个起落间便抢进圈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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