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侍卫房之后,苏无言也早已经起了床,他正坐在床边读着书,千秋好奇的凑了过去,“苏无言,看什么书呢?”
苏无言抬起头来望了千秋一眼便继续读书,并不回答。
无奈之下,千秋只好往床沿上一坐,笑笑着翻开扉页看了看,原来苏无言读的是《兵法谋略》。初时千秋还觉得有些惊讶,但想了想之后却又觉得一点都不惊讶了。
虽然苏无言同她一样只是一个小小的冷宫守卫,但苏无言绝对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而且,他的大志是不想依靠别人去实现的。虽然大内御前侍卫总管袁绍义大人是苏无言的舅父,但苏无言却从来没有因此而自恃过。那次千秋迟到犯错的时候,苏无言也没有央求袁大人的通融,反而同她一起被贬到了冷宫当值夜守卫。况且苏无言的武功身手早就超出了一般的守卫,就连许多一等侍卫都不一定是苏无言的对手。苏无言外表看起来虽然冷漠,但千秋却知道他心底的温热,若他真是一个冷漠的人的话,也不会在千秋饿着肚子的深夜给她端来一碗难得的饭菜了。
苏无言读得认真,千秋不忍心多加打扰,再加上她生了作画的灵感,于是便从柜子中取出了笔墨纸砚,磨墨作起画来。
指尖才刚触到墨笔,水榭长廊底下鱼儿游来荡去的画面一瞬之间便浮现在千秋眼前。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轻描淡写,笔墨自然成。不过区区半个时辰,一幅《湖畔戏鱼》图便跃然纸上,所着笔墨虽不多,但却栩栩如生。
这幅《湖畔戏鱼》图千秋并未完全写实,鱼儿还是她先前看到的那群鱼儿,但她却将地点搬到了乡野里的小湖畔。
湖边的大石上,一对玉足轻蹲于此,一群鱼儿争先恐后的朝大石边游了过来,有的嘴里吐出大大小小的泡泡,有的从水面拱出了小脑袋,有的尾鳍扑腾起一圈水花,一只只鱼儿跃然与于纸上,一眼望过去,它们仿佛要从纸上游出来一般,栩栩如生。尤其是紧跟在鱼群后的一只小鱼,为了吸引赏鱼人的注意,掀起水花从湖面跳跃了出来,鳞片上泛着嶙峋的光泽,星星点点的水珠四处飞洒,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千秋越看越满意,脸上也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前些日子她作的画都赠与了友人,可是这一幅她不知道应该送给谁,她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既然如此,那她就自己留着吧。
画卷摊开在桌上,墨迹还有些湿润,千秋便找来一把蒲扇扇起风来,好让墨迹快一些干涸,她要将这幅画好好的收藏起来,若是碰到合适的人的话,或许她会将画赠送出去,若是没有的话,那她就自己留存起来。自从她作画以来,自己还没有留存过自己的画呢!
苏无言看书累了,他将书卷放在床沿,揉了揉眉角,脸上带着些许的倦意。抬眼看到千秋正在桌边扇风,便起身朝千秋走了过去。
“难得啊,平日里想请你来赏画都请不到呢!”千秋笑着打趣。如她所言,平日里苏无言总是清冷得很,似乎对任何事物都不上心,千秋也不能强行拉拽他来看自己的画作。
苏无言依然清冷,他静静的在桌边站着,眼神定定的望着桌上的那幅《湖畔戏鱼》图,看他的模样,倒似看得专注。
“怎么样?有什么意见没,有了建议以后我的画艺才能精进嘛!”千秋一幅虚心求教的模样,她以为苏无言今日会有所不同,既然他会眼神专注的赏画,说不定会提出一些可行的建议,所以千秋在心底默默的期盼着。
但千秋却猜错了,苏无言一言不发的赏了许久之后,才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不错,”说完便转身重新坐回了床沿上,拿起《兵法谋略》继续阅读了起来。
千秋无奈的一摊手,这才像苏无言嘛,若是他哪天突然变得健谈了起来,千秋才应该觉得奇怪呢!
又扇了一会儿风,画卷上的墨迹已经完全干涸了,千秋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了起来,藏在柜子的最里头。
入夜,千秋同苏无言来到月华宫当值。今夜,千秋已经不想再期盼什么了,她暗暗揣测,暮或许不会再来了。
月华宫一如既往的冷清寂静,除了千秋和苏无言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生气。环视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黑漆漆的一片,手中的灯笼照亮的也不过周身方圆数米的距离而已,再远一些,便又是无边无际的暗夜。
千秋原本以为月妃应该是一位极受皇上宠爱的妃子,从月华宫寝宫的画卷看来,月妃的容颜出尘脱俗,美得动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美丽的妃子会不受皇上的宠爱,但若是如此的话,为何皇上赐予月妃的月华宫会如此偏远清冷呢?与其她**嫔妃的寝宫相比,月华宫便如同那无名乡野中的一座陋室罢了。
在月妃过世二十年后的今日,千秋更是从未听说过皇上再来过月华宫,难道仅仅是因为月华宫的女主人不在了呢?所以,人去了,楼便也空了,情也就不在了?
想到这里,千秋心底流淌过一丝苦涩,在她看来,女子的命运便也如此了,一辈子依附着男子而活,若男子的爱不在了,情也空了,那女子便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生也无趣,死亦何惧?
民间的女子亦如此,皇宫厚厚的宫墙里头的女子更是如此!
或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千秋暗暗叹了口气。她如今的身份是一个男子,皇宫之中无人知晓她的女子身份,这样也好,就让她一直以男子的身份活下去吧。
正当千秋感慨万千之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的声响,似乎是许多人正朝着月华宫的方向跑了过来,嘈杂的脚步声将月华宫静寂的夜打破,而他们手中的火把和灯笼更是将月华宫外的偏僻小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通透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