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午时才刚过千秋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有心事的时候,怎么也睡不安稳。
随意吃了点饭后,千秋看到饭堂角落的桌子上摆着一碟辣椒面,应该是早饭吃面的时候剩下来的,小厮又忘了收走,便就这么在桌上搁着了。
心头突然生了个主意,千秋找了块帕子,将辣椒面全都倒在帕子里包了起来,搁置在口袋中收好。
外头天气正好,虽是夏日,但阳光却不怎么炙热,天空的白云如同一把把油纸伞遮住了阳光,站在底下只觉得暖洋洋的,并不觉晒得厉害。
千秋有些无所事事,想绘画却找不回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画面都没有。她一向觉得作画是需要感觉到的,若是画者脑中混乱,她画出来的作品也一定不会是美丽的,所以,千秋向来都不强求自己,没有心情作画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将墨笔提起来。
侍卫房中人并不多,别的屋子里的人她也不怎么认识,她便独自一人闲逛,走着走着便出了侍卫房,胡乱择了条偏僻的小径便一走到底。
或许是路太过于偏僻的缘由,路上并无他人,千秋也并没有迷路的困扰,只要沿着小径倒退回去,她便能回侍卫房了。她虽是个路痴,但她也琢磨出了一个道理,若是不识路的话,那就捡个自己能明白的路走吧,至少碰壁的时候还能及时的回头,不至于将自己搅得糊涂。
前头是一道水榭长廊,踏上长廊,攀在雕花廊柱上驻足观赏,长廊两旁是清澈的湖水,湖中养着许多鱼儿,鱼儿们听到有人过来的声响不但不游开,反而聚在长廊下仰起头来。可惜千秋身上没带鱼食,看到鱼儿们嘴里冒着泡儿的模样,她真想给它们扔些东西吃。
虽然千秋没给鱼儿们喂食,但鱼儿们也不游开,他们在长廊底下来回穿梭游行,漂亮的尾鳍甩开一片水花,有几滴水珠溅到了千秋手上,冰冰凉凉的,煞是惬意。有一条鱼儿更是活泼,它翻腾着身子从湖面上跳了起来,尾鳍摆动着,像是要跳舞给千秋欣赏一般,当它重新坠落在湖面之后,溅起一圈如花的水波。
眼中望着鱼儿,心中甚是欢喜,千秋本就闲着无事,她干脆往长廊上一坐,两条腿儿从廊柱里伸了出去,只要她稍微倾斜身子将脚往下一压,鞋底便可以触碰到湖面的鱼儿。看到这番场景,千秋同鱼儿嬉戏了起来,逗弄它们在自己身下的湖面游来荡去,甚是活泼。
与鱼儿游玩了许久,原本心事重重的千秋终于放松了许多,身子仿若都得以解脱,浑身都愉悦了起来。千秋暗暗思量着,等她回侍卫房之后,一定要把这水榭长廊的美景画出来,湖面的鱼儿总算令她起了作画的心绪。
“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来澄瑞亭赏起鱼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千秋身后响了起来,千秋心头一紧,赶紧从长廊上站起了身子,朝来人施了个礼,“奴才叩见太子殿下!”不知怎的,原本觉得天气并不热的千秋额上却突然冒出了几颗汗珠,几颗细小的汗珠交融,汇成一股,顺着额角流淌了下来。
“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千秋站起了身子,可她却不敢往太子脸上看,虽说他们之前有过几次交集,还曾经在京城的集市上吵过一次,但那是千秋还不知道他的太子身份的时候,如今得知了他的身份,心中不免有几分忌惮,毕竟,他是太子,而她,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冷宫守卫而已。
此时,千秋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暗暗思量着自己是否应该随意找个理由离开,她没有料到自己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澄瑞亭。千秋眼角余光朝水榭长廊的尽头望过去,只见湖心中央有一座别致的小亭子,隐约可见匾额上的“澄瑞亭”三个大字。但千秋又不知自己如此离开是否有失礼节,于是便静默的站在一旁,头低垂下来,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你今日不用当值么?”太子似乎没有要让千秋离开的意思,反而问起千秋来。
“奴才近日调任月华宫值夜,所以白日里不用当值,”千秋实话实说,但她还是十分拘束,脑子里尽想着如何不失礼节的安然离开。她虽然想多观赏湖中的金鱼几眼,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此时太子近在身旁,她如何能静下心来赏鱼。
“月华宫?”太子重复念着这几个字,语气中似乎带着疑惑,也有些不敢置信。
千秋只得点头确认,“回太子殿下,正是月华宫,奴才调任过去好些日子了。”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宫门么,为何突然调任月华宫?”
“回太子殿下,是奴才……奴才犯了些错误,所以才调任月华宫的,”千秋如实回答,但她额角的汗珠却越聚越大,硬生生顺着额角流淌至下巴,终于滴落在地上,溅起一圈水花。
“原来是这样,”太子微微一笑,“你先前是在赏鱼吧?赏鱼的话,去澄瑞亭吧,那里的鱼儿更多!”太子朝水榭长廊尽头的澄瑞亭指了指。
“哦,不了……”千秋紧张得连话都说得吞吞吐吐,“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奴才该回侍卫房了……”
“嗯,”太子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朝澄瑞亭走了过去,他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沉稳。
看着太子的背影远去,千秋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同太子争辩过,现在想起来心都跳得厉害,若她碰上的是一个凶狠一些的太子的话,此刻她恐怕再没有机会在这里悠闲的观赏着鱼儿了。
千秋低头望向湖面的鱼儿,或许是它们也察觉到了先前长廊上的紧张气氛,鱼儿们几乎都游走了,只余下寥寥几只在湖面慢悠悠的游荡着,不似先前那般活泼灵动了。
在转身回侍卫房之前,千秋忍不住朝澄瑞亭里看了一眼,只见亭心中的小圆桌上摆着几摞厚厚的本子,太子手中捧着一本正读得细致。
千秋吐了吐舌头,转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