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的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嘛。
假装流花的哥哥,九轩的阁主,为流花主持婚礼。
简单是很简单,只是流花这年纪,这速度,是不是该叫闪婚加早恋,而且对方还是个,还是个快大她一轮的男人,将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阵。
“你就那么喜欢他,要这么快嫁给他?”将秋问的些许不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忍这种情绪。
“恩,我非常非常喜欢他呢。”流花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似乎是看出了将秋的担心,她冲将秋勾了勾手指,将秋低下头,流花伸手,竟如大人般摸了摸将秋的头:“不要担心嘛,我,会过的很幸福呢。”
“幸福。”流花的温度,带着雀跃的成分,将秋喃喃。
“恩,跟他在一起就很幸福呢。”流花非常认真的点头。
“好吧,不高兴就告诉我哦,我会帮你揍他的。”甩了甩胳膊,将秋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肌肉,虽然长袍遮的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大婚顺利进行,火红的蜡烛照耀着将秋面前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倒也是天作之合,只是将秋看到流花幸福的笑脸,却莫名的感到忧伤,那种深的见不到底的忧伤。
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呢
将秋喃喃着,走在回去的路上,黑暗的长街与婚礼的热闹产生了巨大的差距,将秋一时觉得寒冷,下意识搓了搓手,一直冰凉的手却忽然拍上了他的肩,他心中一震,缓慢回头,那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拥有无比鲜艳的唇,还有,还有空白的没有一丝光的眼瞳——瞎子!那个很帅的瞎子。
“啊!”将秋惊叫而起,整个人晕了过去。
3.娶
将秋醒来之时,已是一月之后,九轩昏黑的屋子,依旧见不得光一般,捂得严严实实。将秋抬眼,就看到暗夜中那张妖灼璀璨却面无表情的脸:“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出门。”
妨闲说的冷淡,将秋却是想到了刚来此地之时,在没有遇到妨闲之时,那一场又一场来自魔物的追杀,那时是妨闲救了自己,所以他见识了妨闲的手段,才会那样认真的跟紫桑说,妨闲是很厉害的。
默许了妨闲的话,将秋终于强忍着没有问出为什么会遭遇魔物追杀,因为这话他早已问过,妨闲却说不知道,不知道就代表不告诉,有些事他其实明白的,妨闲不会害他,却也不会告诉他什么。所以,他打算转移话题。
“流花最近如何?”
“花期是很短的。”妨闲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转身竟是走了。
“你个妖孽,你说清楚再走啊魂淡!”将秋破口大骂,肩头却一阵生痛,这才发现,自己的肩头竟然有一道刺目的伤口,因为他的激动,正慢慢的渗出血来。
将秋无奈,又躺了几日。这一日正百无聊赖的午休,睁开眼时,却看到流花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只是,眼窝深陷,嘴唇苍白,怎么看流花都是又憔悴又消瘦,哪里还有当初那圆圆粉粉的感觉。
“他欺负你了?”将秋猛地坐起,伤口生痛。
“你说什么呢!我是忙生意忙的好不好。”流花忍不住跳脚。看她如此鲜活,将秋瞬间安了心,与流花又碎嘴了一番,流花说家里有事便去了。
走的时候,屋门大敞,将秋看着流花粉嫩的背影。“流花!”
流花一愣,转身回头,巧笑嫣然,还是将秋心上那个爱折腾人的麻烦姑娘,于是将秋笑了:“再见,改天我去看你。”
“好啊。”流花皱了皱鼻子,笑了,将秋就满意的闭上了眼,门无声的关上了。
绿柳如烟,花草繁盛,朱红的小亭娴雅安静,妨闲懒懒的靠在柱子上。
“你不告诉那个白痴。”
“你几时也这般关心起别人来。”流花嗤笑,却是全无半分孩子气,整个人看来老成的很。
“我其实已经厌倦了你这份生意。”妨闲不置可否。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谢谢。”流花浅笑,眉眼却忽然有了神采:“虽然很感谢你,但是我依旧会不停的折腾你的!”流花说着,笑嘻嘻的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忽然转头,看着妨闲:“虽然很痛苦,但我很高兴,他的每一世里,都会有我的身影,而且,先走的人总是很幸福的呢,不用担心自己走后,他如何活下去。有时候,无情也是一种不自知的幸福呢。
就像,妨闲你这样。”
粉色的裙衫包裹了她柔弱的身子,软绵绵轻飘飘,好像落花一般,一阵风竟能把她吹跑呢,可是她却是那样阳光灿烂,看的人好舒心。
“无情吗。”望着这样的背影,妨闲喃喃着忽然低下了头,冰冷的声音,微微低沉了下去。
“法华轮转君可见,轮回罔顾情空现……”
白昼还未散去,夜已迅速降临,流花着了素白纱衣掌了灯,站在门外等着陈其,夜风清冷,吹得她微微有些抖。陈其一摇二晃的回来,看到她先是哈哈一笑,然后一手揽过了她的腰,一股俗媚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我,我告诉你,我,我要取蓝英回来……”
心,忽然间碎了。
碎的那样快,那样疼,却又是那样的轻车熟路。
熟的,早已成为轮回的必然。
流花抬头看着陈其淹没在灯光中的脸,明明暗暗,真假难辨,却是刀一般刻进了她的心。只是,有了这样的痛便是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还是爱着的吧。所以她笑了,灿烂的笑容掩去了心底的伤。
她说,好。
她说,尽快娶回来吧。
陈其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捏着她的下巴肆意起来:“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其实,无关聪明与否吧。
只是因为喜欢了,便知道忍让了,便知道迁就了。
便知道——你高兴我也就快乐了。
虽然,这快乐是踩在刀尖上的。
4.丧
将秋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他兴高采烈要以哥哥的名义去看望流花,于是,他看到了流花的尸体,白裙白衫,一动不定,好像仙女下凡,只是沉沉的睡去了,美丽的不可方物。可是,他还是觉得红粉色适合流花呢。
流花——病死了。
将秋疯了,当然只限于看到流花尸体的那一刻,他狠狠的揍了陈其一顿,因为他看到了那本来属于流花的婚房,已然被另一个女子占有,而流花听说是移居柴房了,虽然陈其说是流花自己愿意的,但是,这更加激怒了将秋。
因为他这个局外人比陈其看的更明白,要爱到何种地步,才会为了他的享乐,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呢。
流花啊流花,你跟他只认识了几天,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将秋疯狂的抱走了流花的尸体,却又在第二天送了回去。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流花那样爱他,便是死也想要看到他的吧,而自己,又如何能因为自己的愤恨,而阻挡了流花的心思呢。
只是,他不甘心,他很不甘心。
可是,这样的不甘心,又如何来与现实争论。
而妨闲对于这一切,只是冷眼旁观,未作任何评论,这让将秋很不爽,他需要发泄,所以,在那个阴雨连绵的日子,他将妨闲堵在了客厅里。
“想造反?”妨闲冷冷淡淡,他讨厌被拘禁的感觉。
“流花的那笔生意,报酬是什么。”将秋沉声,他忽然有了一种怀疑,怀疑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就像看到流花结婚,他会不忍,就像,那日看到流花,就觉得难过,然后,她就真的消失了。
他怕极了这样的感觉,所以在有感觉的时候,他要弄清楚,防患于未然。
可是他的举动惹得妨闲不高兴了,妨闲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笑,笑的妖娆美好,好像人畜无害,所以此刻,他一字一顿,极是温柔清晰的对将秋说。
“流花的报酬嘛,就是用她的命,来换你活过来。你不会真以为,我总会无偿救你这个废物吧。
你被那魔物击伤,是流花拖我救你,用性命做交换。而洞房花烛夜,新娘不陪新郎这样的说法,总会让新郎不高兴的吧。
所以,陈其另寻新欢,而流花因为用了她的阳寿换了你的阳寿,所以……”
所以,流花死了,将秋活着。
流花——是为了救将秋死掉了。
雨,在廊外淅沥淅沥的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没有丝毫光芒,沉默如一盏飘忽的灯,游来走去,攒动不安。
“真,真的?”将秋觉得世界在这一刻颠倒,所有的他的认知在这一刻颠覆,流花不是被陈其害死,而是被自己吗?自己,自己害死了流花,害死了那个笑的那样灿烂的流花,害死了她,害死了她……
血,鲜红的血覆盖了他的眼,他忽然惶恐的抱住了头,他像个发狂的兽,一遍一遍的哀嚎着:“怎么会这样,是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折扇一打,妨闲闲闲的窝在椅子上,看着发狂的将秋,心情大好的笑出声来。
“你这个妖孽,老子,老子砍死你!”将秋在短暂地大脑当机之后,疯了一般扑向妨闲,可惜他扑到的只是一个枕头傀儡,妨闲不知何时,早就站在了院子里。
雨已经停了,他撇了唇角,闲闲的看着那朵凋谢了的红粉色花朵,笑的安然。
他很生气,他真的很生气。
所以,他到死都不会告诉那个白痴,流花本是花仙,恋慕陈其被判下界为妖,五十年一花期,一轮回。花期五个月,花开时化作人形寻找陈其,与其成婚,然后被抛弃,伤心欲绝而死,那时便是花谢之时,五十年后,继续重复,生生不息,轮回不顾。
那是最阴毒的诅咒,流花却甘之如饴。
“爱啊——真麻烦啊。”妨闲伸手,拂过那颓败的花朵,懒懒的扯动了嘴角,上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因为他看到那个白痴,正跟打了鸡血一般,朝着自己张牙舞爪而来呢。
哎呀哎呀,真的是很想——杀死这个聒噪的白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