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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释金文,论剑尊

欧阳琳与弯月无功而返,忍着失望之情,赶回望云楼。白骨灵车既然将面对素还真的挑战,想必会吩咐望云楼有所准备才是。欧阳琳并不是愚笨之徒,也知道素还真此时挑战白骨灵车的用意。

五宝之中,江湖传言顷刻万里之足已被金太极所得,其它四样之中,不死之脑的拥有者蟒中龙与万变魔女,还囚禁在望云楼,这才是影响白骨灵车的重要关键。依隐闭红尘一线生的说法,若是不死之脑移植入紫霹雳脑中,紫霹雳的思想将是蟒中龙的思想,那么,如果蟒中龙本身仇恨白骨灵车,白骨灵车还费尽心血地完成紫霹雳,就是自己替自己制造敌人。

更何况,花风云或是剑藏玄,任何一人的操纵生死之手,都不会交给白骨灵车!

才到竹林之外,守在望云楼外围的几名武婢便仓惶迎了出来,神色间似有大事发生,未待欧阳琳开口,便全跪了下来,道:“婢子怠亏职守,请楼主降罪!”

欧阳琳一怔,喝道:“出了何事?禀来!”

其中的队长道:“少主道……少主……在竹林内被杀身亡了!”欧阳琳全身一震,弯月也一时恍然,队长和武婢们全低跪下去,同声道:“请楼主降罪!”

“少主怎么了?说清楚!”欧阳琳的外表依然镇静,威严地怒道,而内心已如火煎油浇。队长声音微哽,道:“少主被杀的过程,太过仓促,婢子等未及发觉,是少主的剑僮秋风、琴僮愁云看见的……”

欧阳琳不再细听,施展轻功,纵身便跃上竹林半空,足点叶片,身如疾风,直接跃入望云楼内,甫一落地,便用力推开堂前一双门扇,乍然刺入眼中的,是躺在锦铺中的花风云的尸体。

“参见楼主!”一帮武婢、管门全跪下相迎,欧阳琳怔怔地看着,呆立在门边。从后面赶上来的弯月,见状也是震惊,那确实是花风云,已经化为一具不全的尸首!

欧阳琳竭力镇定,挺直了背,往花风云的尸体走去,详细看着那两眼犹自睁大的花风云,一时之间,什么也没想到,只是平静地伸出手,盖住他的双眼,缓缓让他瞑目。

花风云的表情变得平静。欧阳琳注视着儿子的容颜,慢慢看下去,那双手已齐腕而断,欧阳琳镇定地解开包裹着断腕的布,仔细地注视切口,断口肌理一丝不乱,断面也平滑得像是镜子一般,连断骨都不可思议地整齐,不是光靠削铁如泥的宝剑就可以办到的,是剑术出神入化的高手,才办得到。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白骨灵车!但是这与白骨灵车的剑法绝不相同。

“凶手是谁?”欧阳琳冷冷地问。

跪在尸体一旁的剑秋风,已经悲凄难言,琴愁云膝行上前两步,道:“禀楼主,对方自称冷剑白狐!”

“当时你们也在少主身边,可有看清他的路数?”

仍是由琴愁云回答:“当时少主人独自而行,奴才在后面紧跟着,赶到时,少主已经全神注意对手,奴才们也不敢使少主人分神,所以在一旁待命。但是……但是对方实在出招太快……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就……”愁云一阵悲哽,叩头道:“奴才未能保护少主,罪该万死!”

“凭你们这点功夫,保护得了少主吗?”欧阳琳已无意怪罪任何人,她的独子都死了,再怪罪谁也没有任何意义,而自己也已经没有任何和顾忌了。

欧阳琳就这样一语不发,静静坐在花风云尸体边,看着他的脸,没有再说一句话。

整座望云楼,都陷在沉默的乌云下。

当晚的月色是出奇的亮,把望云楼的檐角都划出光来。一阵幽幽的轮轴辘辘,转进了望云楼。

白骨灵车笔直地驶进大门,直接进入停放花风云尸体的前堂。欧阳琳、剑秋风、琴愁云都守在尸体旁未曾离开,也没有人起来相迎。白骨灵车一点也不讶异,呵呵笑了起来:

“楼主,你做得好。操纵生死之手呢?”

欧阳琳态度冰冷,道:“我没有操纵生死之手,花风云是被别人杀的。”

“什么!”白骨灵车怒道,“谁敢出手抢夺!”

“冷剑白狐。”

“冷剑白狐……”白骨灵车脑中一转,嘿然道,“原来霹雳门也打这个主意,叫冷剑白狐来杀花风云,好,很好,素还真你不简单……”

欧阳琳身子微微一凛,叫冷剑白狐来杀花风云,素还真?这两句话连在一起的意思是什么?

白骨灵车不再说下去,透着燐火的白骨,显得神秘莫测。

其实,白骨灵车自己的计划,也已经被整个打乱了,应对之策却还未想出。白骨灵车在江湖上,听到不少关于五宝的传言,每一件都足以令他震惊。

对于五宝,白骨灵车原本是十足有把握垂手得到的。第一项顷刻万里之足已得,第二项通灵知性之心,是他的手下心海静流君之弟,黑色十字会主所拥有,这一点也只有他知道,已经命令五海主宰去取得,怒流君轻易完成了任务。而第三项的操纵生死之手、百年不死之脑,更是他的囊中之物。五宝之中有四宝在自己手上,只有丝毫能察之眼,较难取得而已。

叫秦假仙去放出五宝的风声,是为了引出传说中的隐闭红尘一线生,早在欧阳世家全盛之期,他便是欧阳上智的得力助手,一身巧手及巧心,为欧阳上智做出无数独门暗器,百年以来仍独步武林,无人可以超越。

在世家灭后,一线生也不知所踪。白骨灵车在破败的欧阳世家抢夺到一线生的笔记,其中详细记录了五宝合一的威能。此后,白骨灵车便处心积虑,收伏可以帮自己取得五宝之人,像欧阳琳、五海主宰、蟒中龙等等。若是一线生知道五宝已被集中,以他精于制造奇器的性格,要引出他就容易了。

等设法救活紫霹雳,等于同时收服了金太极。有紫霹雳父子在自己手上,当今天下的数大组织,都将轻易臣服在自己脚下。届时,就算是素还真复生,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现在却完全不像计划中的那样!自己刻意隐瞒的紫霹雳威力,竟变得人尽皆知,垂手可得的五宝,都一一失去控制,变成人人必争之物,最简单的操纵生死之手也失去,怎不叫白骨灵车惊慌?

在计划已毁之时,又听到他最怕的消息:素还真复出,而且第一个点名对付自己!

白骨灵车急急奔回望云楼,就是为了处理此事,绝对不能让欧阳琳知道当年真相!趁现在她还能利用,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白骨灵车镇静地下令:“打开铁牢,我要亲自放出蟒中龙与万变魔女!”

欧阳琳轻道:“主人,阴阳合体武功高强,而且今日月圆,邪力更盛,恐怕……”

“嘿嘿嘿……你认为阴阳合体是我的对手吗?”白骨灵车自信满,“就算五海主宰已经不全,白骨灵车的实力,仍不是你一介女流所能知晓!”

“是。”欧阳琳起身,“请主人随我来。”

欧阳琳与白骨灵车,走进望云楼后山,向地下密室走去,打开五层重达千斤的铁门,才进入弯曲狭窄,仅能容一人的隧道里,隧道直通向地底下,每一阶都窄而浅,稍一不留神便会滑倒,而且空气中还留着一种腐臭的怪味。白骨灵车十分窄小,大约仅仅能容一名身材中等的人,端端正正坐在其内,所以也还能通行。

脚步声在甬道内回荡不已,立时,凄厉的叫声自地底传了出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尖锐得要刺破人耳膜的声音,使得欧阳琳连忙运功抵挡,声音却仍一清二楚地刺入耳中,一声声“放我出去”加上回音,竟越来越高亢,欧阳琳抵挡不住,脸色发白,连步伐也移动不得。

“这样就承受不住了吗?呵呵……让我来吧!”白骨灵车若无其事地说。

欧阳琳喉顶一甜,已吐出一小口血,再撑下去,除非自己刺聋双耳,否则内力实在挡不住了。

欧阳琳把沉重的钥匙交给白骨灵车,勉强说声:“婢子先告退。”便往旁一侧,让白骨灵车通过。拖车白骨取了钥匙,又辘辘滑下甬道。

欧阳琳连忙匆匆奔离通道,到外面的洞口静等。喘了口气,盘腿打坐,缓缓调匀了气息,混乱的内息逐渐平复,仰首望向天际,月圆如玉,照得枯草荒烟,丝毫毕现。欧阳琳长叹一声,若有所思,脑中猛然又想起:花风云死了!一阵悲凄之意,霎时涌向心口,花风云死了,那自己还活着做什么?

刹然间,轰然巨响炸开洞口,地面震动,草木几乎被炸得腾跃而起,一道黑光疾射而出,宏大的气流挟带着腐臭之气,直冲霄汉!高亢的声音,有如一阵绵密针雨,刺得每个毛孔都隐隐作痛:

“嘻嘻……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哈哈哈……!”

阴阳合体旋天疾冲,有如飞快转动的镰刀一般,划破夜空,欧阳琳骇然,盯着那身黑色破絮飞转,辛辣的刺锐内力四散喷射。几下旋空,已落定在枯树的尖梢,乌鸦惊起,满天黑羽飞散,嘎嘎怪声,混乱着扑翅的黑影。

陡地又是一声尖哨,立时,五道光影自各方飞来,红、蓝、绿、黄、白,团团围住了黑影,黑影腾空而跃,尚未落地,五道光影旋即交错腾跳,或霜刃,或银锤,或冰刀,挑、旋、匕、划、刺,招招攻击黑影各要害,黑影闪避如鬼魅,一时只见各色流光之间,黑梭飞腾,千变万化。

毫无预兆地,五影分散跃开,跳向各枝头,以梅花围蕊之态,挡在黑影周遭。欧阳琳一时之间,不知要看东西南北哪一边的人影。

其中的红色衣着者,身材五短,竟是个侏儒!其余四色衣裳,也必定是不像孩童又不像侏儒的怪人。但比起前次单挑望云楼的绿衣童子小玄元,可是阴森丑怪了百倍千倍。

红衣侏儒脑门喷烟,短短的双手护转胸前,一时气压沉沉,欧阳琳暗暗蓄气而观。

“破!”

黑影喷出鲜血,红雨洒遍月下……

欧阳琳惊呼一声,连退了数步,只见五色彩衣侏儒一拥上前,一人扯住黑衣人的一头灰乱长发,将脸部举高;另一人抓住肩颈,稳固身体;再一人一刀挥过,黑衣人的老丑面孔被纵削而过!欧阳琳一阵反胃,差点晕倒。再一名童子横切下此脸的上半部,滑白的脑子还在隐隐跳动,但也许是白色的脑子颜色光滑,沾着血珠,看起来有微微晃动的错觉。

“小五海的实力,如何呢?”

白骨灵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欧阳琳呆若木鸡,只见小五海持着半颗首级,直走而来,欧阳琳不由得向旁边闪了一下,小五海笔直走向原本在欧阳琳背后的白骨灵车,将盛着脑子的头颅双手奉上。

“交给金太极,说我白骨灵车的交换条件是:明日午时,要他守在通天柱外五里之地,刺杀素还真!”

“是!”五海领命,一眨眼便飞了开去。

欧阳琳两眼定定地看着那五道小影子,与白骨灵车相识约二十年来,竟不知他有这五个诡异莫测的战将!白骨灵车还有多少实力是她所不知的?欧阳琳已无法揣度了。

白骨灵车哼然一笑,道:“霹雳门敢与我争夺五宝,很好,我白骨灵车,明日就在通天柱,将霹雳门连同素还真一同收拾掉吧。不过,素还真有命到通天柱吗?呵呵呵……”

阴森的笑声中,白骨灵车缓缓驶出望云楼,往无人的通天柱而去。欧阳琳定定地望着那背影,被黑暗所吞没。

刚才阴阳合体破牢而出的巨响,提醒她新的打算,这次一定可以杀了白骨灵车,为花风云……不,为父亲,为兄长,为自己断送的幸福,为欧阳山庄的所有性命,一一讨回公道!

月光被乌云笼罩了,竹林霎时一片漆黑,只有青绿惨淡的燐火,引着白骨灵车的行踪,和一声声碾过枯枝残叶,碎尸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奔近,白骨灵车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车,绿色幽光下,喘着气,一脸冷汗的人,正是花风云的昔日侍从剑秋风。

“白……白骨灵车,请稍等……!”

白骨灵车的声音平板:“何事?”

剑秋风喘息未定,突然双膝一屈,跪在白骨灵车前,道:“请白骨灵车收奴才为随从,让奴才为您效力!”

白骨灵车嘿嘿笑了起来:“要追随我吗?”

“是,白骨灵车武功绝世,智谋超凡,奴才愿为您效犬马之力,万死不辞!”剑秋风说着,用力叩起头来。

“嘿嘿……你的主人花风云也不差,他待你不薄。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已异心,这样的手下,白骨灵车弃如敝履!”

剑秋风忙道:“良禽择木而栖,何况奴才长久以来,就将您当成天下第一之人,本来不敢生有异心,妄想攀附,但是,眼前就有件重大之事,必须通知您。若是一向您通报,望云楼主又恐怕不会放小的甘休,所以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完全背弃望云楼,向您投效,望白骨灵车收容!”

白骨灵车“咦”地一声:“为什么你向我通报,楼主不会放你甘休?难道楼主有什么阴谋?”

“不错,楼主前一阵子,收到一片金叶,上书:‘认贼作父’……”

“嗯?”白骨灵车微微一震,剑秋风并未察觉,迳自说下去:

“楼主便与少主人商议对付您,其实,前几天剑藏玄来到望云楼,是楼主喝阻了少主人与剑藏玄的决斗,才无法得到其中任何一双操纵生死之手,而被霹雳门的第四教主冷剑白狐所得……”

白骨灵车不语沉吟,终于又冷笑出声:“欧阳琳这贱婢,如果用这点小小的手段,就要对付我,为何又肯待我回来,才放出阴阳合体,而不事先就放走他们,使我无脑可取呢?”

“楼主是为了取信于您,她和少主人说过,千万不能让您知道金叶子的事。如今楼主打算,在少主人入殓当天……”剑秋风靠了上去,低低说出欧阳琳的计划之后,又退了下去。

白骨灵车哈哈大笑:“贱婢啊!呵呵呵……白骨灵车会如你所愿的!”

“主人千万不可中计……”剑秋风急忙道。

“中计?我白骨灵车就算中计,这点手段也对付不了我!嘻嘻……剑秋风,你等着看我的威能吧!呵呵呵……”

“是!主人!”剑秋风精神振奋地应了一声。

只见白骨灵车势子微微一沉,发出几道似隐似显的光芒,以平常的声音道:

“五海主宰、小五海听着!”

剑秋风知他是在施展上乘的千里传音之术,更专心地看。千里传音已是顶尖的武学,但由于是一种气功传送的方法,所以在传音原地反而不会听见传话的内容。白骨灵车竟能先出言,再出气,对内息的运用上,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境界。而白骨灵车也有意在剑秋风面前,施展功夫,教他对自己崇拜得五体投地。

“明日巳时,五海主宰前往翠环山五莲台,见人就杀,不许一人下山!小五海,守在翠环山下,也不许人出山!”

“翠环山,五莲台……?”剑秋风愕然,

“不错,素还真的藏身之地,也有如在我的指掌之间,呵呵呵……”

白骨灵车得意地说着,慢慢驶了开,剑秋风亦跟了上去。

朝阳在阴霾下缓缓透出微温,昨夜的露珠尚未蒸化,通天柱已挤满了武林人士,万头攒动,远远望去,就如一片茂盛的发冠之林。通天柱的主人──霹雳门第四教主九眼如来半天鹰之死,已是武林一大传闻,清香白莲素还真又指名在此点破白骨灵车真实身份,通天柱一时之间,成为最具吸引力的地方,众多武林人士无不想到此一观虚实。此外,据说通天柱上,有生肉续命的妙药血肉根,抱着抢夺之心而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众人到此地之后,便纷纷打消了主意,通天柱之高,根本望不到尽头,竟不像由地上长上去的,而像由天庭延伸下来的怪柱,任人有再高的轻功,也不可能一跃而上。话题便只绕着素还真与白骨灵车的来历,或是这场约见的真正目的打转。其中,最让人怀疑的是:清香白莲素还真,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除了一百八十年前的各教首领之外,无人见过他,也无人知道他的其它事迹,不像欧阳世家的首脑欧阳上智,曾经实质地掌握天下;更不像魔火教、霹雳门,到如今依然存在。

此刻,魔火教的教街正围在通天柱东边,人人神色均是精悍,不知是为何在此严阵以待,无人敢接近他们。故在魔火教徒周围数尺是一片空地,而自成一区。在这群个个身怀绝艺的高手之间,首者竟是个美艳女子,看起来就像是深宫大内的妃子出身似的,气质尊雅娇贵。然而,她却正是名震一时的女魔头──女暴君,邪教魔火教的第二把交椅。不但武功高强,更足智多谋,早在魔火教成为一方势力之前,女暴君之名,便已是三尺童蒙皆知。

连女暴君都亲自出动,魔火教对清香白莲素还真的警觉之情,显而易见。

而在通天柱的其余三边,都有霹雳门徒。第二教主碧眼鹰枭冶司徒,亲自率领众人在南边,倒是不见杀了九眼如来的第三教主──冷剑白狐。通天柱原本就是霹雳门的地盘,一下子涌来如此杂多的武林三教九流,加强戒备也很理所当然。只不过,所怀的心思是不是和魔火教一致,也是可以猜想得出来的。

清香白莲素还真,一个只现过一面的绝代高人,在物是人非的当今武林,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又为何挑明对付白骨灵车?他们之间似乎未有深怨,素还真此举,教人完全无从猜测。就在众人纷纷议论之中,有人道:“这个传言中的素还真,也许未必是当年的素还真吧?”马上有人附和,道:“就算是,也未必是白骨灵车的对手啊!”“除了天生一对肉翅,否则无人能跃上通天柱,也许这个素还真,有这种异能吧?”连这样的猜测都出现了。就在议论纷纷之际,轻巧的“的辘”、“的辘”之声,由远而近,竟压过了万人的喧哗。老江湖早已察觉此种内功修为,臻至化境,绝对是个不世出的高手,而敬肃凛然,不敢再开口;年轻的一辈却还没有什么警觉,直到车声渐近,喧闹声也渐渐变低,再修为不足的人也感觉出不对了,那么轻微的车轮拉转声,竟稳定地清晰传近,而不见车影!不到一刻钟,万头攒动的通天柱下,竟然静得连衣服磨擦之声,都听得见!”

淡淡的尘雾下,森森的白骨仿佛被阳光反射出光亮,连普照的骄阳,都因这具白骨的冷光而暗淡了下来。白骨拖着小车,出现在远方。人们不约而同自动退出呈条路,让白骨灵车通过,场面庄严,帝王出巡也不过如此。其中一名白发少年不知闪避,好奇的东张西望,旁边的武林中人随手把他拉进人群中,不耐烦地瞪他一眼。白骨灵车突然停住了,众人一凛,才发现车子后面,不知何时跟了个衣着粗陋、相貌奇丑的人,正是武林土公仔,专门埋葬死人的秦假仙!

秦假仙还未警觉到危险,好像把白骨灵车当开路的执金吾一般,大摇大摆地跟着白骨灵车,差一点就要撞上车子,才发觉车已停了,连忙退后几步,笑道:“请便!请便!”

白骨灵车不屑理他,再度向前辘辘而行,秦假仙也快了几步,又亦步亦趋,白骨灵车再度停了下来,车中发出一阵闷雷般的声音。

“请便!请便!”秦假仙再退,陪着笑脸道。

白骨灵车远远地便施展气功,意在压服众人,未出场便先逞威,果然达到目的,营造出如此风光肃穆的场面,却被一个废人秦假仙,给破坏无余。白骨灵车本要发掌,将他击毙。转念一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一个毫无武学根底的秦假仙,反而显得与他一般见识,落人笑柄,只好视若无睹,继续向前缓步而行。

白骨灵车才又一动,秦假仙也又抬高一脚,准备跟紧。白骨灵车见状,疾喷出一股愤怒的青烟,众人皆是心惊,又无人敢踏出一步,去拉住秦假仙!

此时,那名俊秀少年忍不住“噗”地一声,窃笑了出来。在他身边的人,马上都稍微闪了一下,以表明跟他毫无瓜葛。立刻,他的周围空出一片空间,变得十分显眼。白骨灵车只稍微往他的方向一扫,便发出腥臭之气,声音尖锐刺耳:“秦假仙,你很大胆!”

秦假仙边退边道:“没有啦!过奖,我胆子哪有您大?素还真的挑战你敢赴约,真是世上第一大胆,你白骨灵车应该叫白大胆才对!”

“嗯──?”白骨灵车冷笑道,“素还真之约,我为何不敢来呢?”

“我没说你不敢来啊!只说你敢来,胆子很大而已。胆子大跟没有胆是不一样的。你上次被素还真的徒弟擎天子,打成重伤,还敢来此地让擎天子的师傅再修理一次,胆子真是非常之巨大!”

白骨灵车嘿嘿冷笑:“素还真不会来了。”

众人都是一怔,也有人并不意外,原本就觉得素还真不可能真的活在世上,或认为根本就是有人冒充素还真之名的人,更是深觉自己早有先知灼见。

“你怎么肯定他不会来?”秦假仙奇道。

“素还真不敢。”

“我看你的意思是素还真不能吧?”

“什么意思?”

“通天柱外围,魔火教、霹雳门都重兵围守,等着收拾素还真是不是?不过你放心,他们不是针对素还真而来的,他们是针对你。所以我说你敢来,实在是了不起!”

“为何是针对我?”白骨灵车冷冷地问。

“这很简单,他们如果在素还真靠近通天柱之前,就先攻击素还真,岂不是让你颜面有光,不战而胜?所以,素还真不出现便罢,素还真若真的出来,揭了你的老底……魔火教、霹雳门都会高兴得放鞭炮;若是素还真没来,那两大派合力对付你,叫没鱼虾也好……”

“若是素还真在我面前,自盖天灵呢?”

“那大不了鼻子摸一摸,闪一边凉快。不过我看是不可能,素还真绝对连你的内裤是什么颜色都说得出来……”

“呵……”白骨灵车不怒反笑,“到翠环山五莲台,替素还真收尸吧!”说着,白骨灵车一声长啸,笔直往通天柱飞升,瞬间不见!

“哗!”“啊!”“呀!”的惊奇之声,忍不住此起彼落,白骨灵车真的纵飞上通天柱了,而素还真还未现身,简直是胜负已现!连秦假仙也张大了口,呆呆地看着云端,不敢相信。

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看……素还真……真真的不会来了……”

“为什么呢?”刚才的少年突然问道。秦假仙望向他,皱着眉头看半天,除了白发较为特别,背上还背着剑套,勉强算是武林装束之外,怎么看都是个锦衣玉面的富家子弟罢了。

“因为白骨灵车武功那么高,再说素还真本来就没有挑战白骨灵车,是我放的风声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阵哗然,少年皱眉道:“你放的风声?为什么要放这种风声?”

秦假仙发觉说溜了嘴,急忙胸膛一挺:

“素还真叫我放的消息!”

“你认识素还真?”

“当然,我和素还真是拜把兄弟,死忠兼换贴,外加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素还真的徒弟擎天子,还要叫我一声师伯!”

“可是……素还真叫你放了风声,他怎么又不会来了?”白发少年认真地问,众人皆看得出来秦假仙只是胡扯,少年却煞有介事,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子。也有些人知道,不少武林奇人,都喜欢故弄玄虚,说不一定这个少年也是身怀绝艺,游戏人生的高手。

“这就是素还真的不对了,我负责替他造势,他却失约,到现在还未来,所以我说素还真不会来了。”

少年不相信地摇头:“你不能这样说。约见的时刻是午时,午时未到,迟到固然不对,早来却也未必是好,岂不闻‘过犹不及’?我看是你自己放的风声,以报复白骨灵车吧?”

秦假仙冷笑道:“你这个小白脸,有种留下门派字号!不然尾巴夹着,闪回家跟师娘多学年!我还好讲话,若是素还真来了,看见你大言不惭,肯定先叫你吃一顿拳头!”

“我没有师娘,也早已离开师门了。”少年辩清立场,又认真追问,“你跟在白骨灵车后面,就是在破坏他的场面,所以你一定与他有仇。但是你放出这种风声,万一素还真不来,你要如何?”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料定,秦假仙没这种狗胆放风声,愚弄世人,就算是,此时此刻也不可能承认,以免将来白骨灵车寻仇,少年的追问,委实没有意义。

倒是苦了秦假仙,风声的确是他放的。当初自己被白骨灵车,在百棺机密门整了一场,虽然记恨在心,也不敢轻言报复,毕竟“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等有朝一日找到机会再说。然而,在盘丝窝外,那个自称认识素还真的隐闭红尘一线生,对自己言语间甚是不理不睬,自认为很有智慧的秦假仙,从他口中套不出任何话,大感颜面无光,才决定以此法引出真正的素还真!他一直认定:一线生就是素还真!所以风声放出后,一线生敢来就证实了自己的看法,不敢来,也要教他在万教之前丢脸,然后看他在往后的日子,被白骨灵车追杀的凄惨之状!这就是秦假仙的双重复仇计划。

这个消息的效果意外的好,武林不到几天,便给弄得沸沸扬扬,各大派门的宿耆前辈,都慎重地看待此事,秦假仙看到眼里,暗自得意。

但是,现在却怎么也不能承认,不要说白骨灵车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他,这么多被愚弄的武林高手,胸怀不够宽大的,恐怕当场就会动手,把自己斩成十八大块了。

秦假仙老神在在,鼻子里哼气,道:“虽然素还真不来,太不够意思。但是基于好友的立场,我还是希望素还真不要来,我怎样是没关系,白骨灵车对素还真不利,我是会很难过的。”

“您对素还真这么有感情,想必交情不同凡俗吧?”少年像是很羡慕地问。

“这就不该问了,说真正的好兄弟,是不会把交情交情,挂在嘴边讲的!”

“然也!那么您认为素还真的相貌应该如何呢?”

“说到我这个老兄啊,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他的胡须长得拖土,额头宽宽高高,表示他的智慧是一般人的好几倍,一袭白色道袍,驾着云飞来飞去,真是有如神仙中人;手上拿着紫檀拐杖,说到这根拐杖,来头会吓死人,是他一百五十年前,前往魔域的大本营,连破九十七关,屠杀一百二十七名魔头,才在血海里得到的……”

少年不再听秦假仙说话,仰首看去,已是正午时分,遂双手一揖,笑道:“素还真认了你这个兄弟。”便纵身一跃,消失在通天柱高处的云端。

灿烂的阳光,在通天柱顶端发出耀目的辉芒。悠长的声音朗朗吟道: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灿烂的阳光,在通天柱顶端发出耀目的辉芒。悠长的声音朗朗吟道: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仰望着的众人,一时皆尽无声,就连秦假仙也瞪着一双鱼眼,脸上表情古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偌大的场面,上万成千的武林中人,静压压地没有一点声息,和先前对未出场先示威的白骨灵车产生的那种畏惮之感又全然不同,而是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

许久,才有人长长吐了口气,道:“清香白莲素还真,真神人也!”

此话一出,马上引起一阵阵响应,好事之徒纷纷附和,有的说:“刚刚他就站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不是凡夫俗子!”有的说:“从他一开口,我就在想,是不是什么绝世高人?八成是素还真……果然就是他!”

只听得高逾千丈通天柱上,一清二楚地传来对话之声,白骨灵车惊呼道:“你……你……!”

“白骨灵车,素某依约而来了。”

仰望之处,只见伸向天际的通天柱上端,已是云影拂拂,云雾之中,隐约有两条影子正在对话,仿佛天上神仙一般。

白骨灵车中,喷出阵阵青烟,掩饰着震惊慌乱。素还真拂尘如雪,挥扬之际,玉雕般俊美的面孔上,带着气定神闲的微笑。

只听素还真不疾不徐,声如金玉:“你在怀疑:五莲台上,四海主宰已经围困素某;而翠环山下,小五海也奉命截杀素某,素还真却又怎能依约前来?是也不是?”

白骨灵车内,青烟闪烁,答是也不对,答不是也不对。的确,千辛万苦查出素还真的居处,派出大小五海拦截在路,而出发之际,还与大小五海心灵相通,确定他们正在和素还真决斗,眼前又怎会出现一名从容不迫的素还真?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素还真拂尘一挥,轻笑道:“你可知素某会,一人三化的功夫?”

白骨灵车不由得倒退一步,武学中最神秘的分身门!

通常,超级高手能练到元神出窍,已是臻至半仙之境,而元神成为具体形态,具有血肉生气,便到了元婴阶段。元神长到元婴,便已具有第二生命,肉身即使死去,也还能以元婴再成长下去,而且原来的根基全部保留着,等于是另一种长生不死之术,练成者屈指可数,自从武学流传以来,练成元婴者恐怕不出一、二人。

(笔者注:后来的邪心魔佛一页书,即具有此项根基,是唯一可以证实已练成元婴之人。”

而一人三化,比之元神出窍、元婴之体,更加神秘。所谓的一人三化,到底是元神所化的三元婴长成分身,亦或是本体的气功三分,形成三具本尊的虚形,或是其他法门,则莫衷一是,传说纷纭,毕竟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识过。就算传言中有过一人三化的功夫,也多半是道听途说。白骨灵车毕生追求武学的高峰,对一人三化,还只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不至于相信真正有这样神奇的武功存在,就算真的有,也恐怕不是自己的根基所修得成。

素还真竟会一人三化!?

白骨灵车一颤之后,心念电转,即确定素还真未必真的会一人三化,但武功高深莫测,举足之际,打败大小五海之后,才以轻功赶来此地,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就算一人三化只是素还真先声夺人的幌子,单凭快速打败大小五海、飞上通天柱这两点,也足以证实是个不世高手。白骨灵车下来,冷笑道:

“嘿嘿嘿……算你有来历!但是你若不依照诺言而行,依旧要在我面前,自盖天灵!”

“你指的是,要素某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吗?”

“不错!通天柱下,有万教为证。如果你无法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就别妄想能躲避制裁!”

素还真略一沉吟,道:“万一素某所指出的,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将死之人不是素某,而是你啊!”

“呵呵呵……荒唐!”

素还真一笑,问道:“若是素某说出的,不是你的真实身份,你会承认那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吗?”

素还真一味要白骨灵车否认自己说出的答案,那不是找死吗?白骨灵车一愣之后,笑得更尖厉:“嘻嘻嘻……当然会!你有胆子,就说说看吧!”

素还真目若朗星,眼神深邃澄清,虽然此时剑拔弩张,那双直视着白骨灵车的眼瞳,也并没有给白骨灵车任何压迫感。这使得白骨灵车气焰更加鼎盛,纵使落败在先,也对眼前的这位白发少年没有一丝恐惧感,反败为胜的信心满满。尤其素还真微笑之际,更是温文儒雅,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哪像个绝顶高手?

素还真随口说出来的话,却再度把白骨灵车吓出一身冷汗:

“白骨灵车,你的假身份,就是平天剑子单一锋,也就是剑藏玄的师父!”

白骨灵车忍不住再倒退了一步,车身一阵颤抖,素还真只是微笑以对,一时之间,白骨灵车内的人全身渗出冷汗,凉云习习抚过,云雾飘缈中,似隐似显的素还真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确实“不是自己真实的身份”,但是,却比真正身份还要隐密,也更为要命!

“这是不是你的假身份?宇文天?”

白骨灵车一愣,回过神来,硬着头皮道:“有来历!你是如何知晓?”

素还真神态悠然,笑而不答。微风抚过,道衣仙袂风飘,背上的剑套流苏微动,白骨灵车不禁猜测:素还真剑法如何?看锦缎制的剑套上,以丝绞厚绳紧紧缠缚着,必是不轻易拔剑的高手,但是细看素还真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剑家的特征;而手持拂尘,更犯了剑者的大弊。若不是练剑家,而是修练内息一路,又怎会自找累赘,背一把剑在背后?白骨灵车不观察还好,越看越摸不清素还真的来历、底细!那身乍看之下修行者的装扮,并不特别,但要说是儒士也可以,说是道家也很像;处处都似乎泄露出他的特征,但处处都互相矛盾,白骨灵车越看越入神,总觉得马上可以看出蛛丝马迹,才猜出一点底细,马上又被下一项特征所推翻。

“在下刚刚已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你的真假身份皆已了然,你还不现身吗?单锋剑尊宇文天?”

白骨灵车震了一震,回过神来,才发觉在毫无防备之中,已然承认了自己的本名,更是有如坠入冰中。为什么自己会在最紧张的时候放松戒心?又为什么会失神?

白骨灵车猛然发出更尖锐刺耳的大笑,挟着浑厚内力的笑声,直传向通天柱下,群豪尽皆大惊失色,有的捂住耳朵,有的连忙护住气脉,抱元守一。只听得悠长怪异的狂笑声,阵阵钻入众人耳中,就像是化成一道看得见的细线一般,钻进身体里,顺着经脉游走,竟渐渐将气息导向岔路,或是逆走倒行,蓦地有人惊呼道:“邪术!”更有老江湖喊道:“关住七窍!”

较有智慧的武林高手已发现:白灵灵车的笑声刺耳粗嗄,还带着飞沙走石般刮人的真气。一般人乍听之下,自然而然便会运功抵挡笑声,但是白骨灵车的阴险处即在此地:不真气,要被他的笑声震伤;动了真气抵挡,则体内气脉便会被他的魔音所引导,在体内毫无章法地乱冲乱撞,走火入魔的结果,轻则内伤,重则神智不清,三魂七魄涣散,从此精神失常!而且内力越强的高手,岔了气所造成的危害,也就越重!唯有暂且封闭知觉,守住真元,不动如山,耳中不听一字、目中不视一色,才能逃过一劫。

通天柱下的群豪们纷纷点住要穴,有的盘腿静坐,有的以奇特的姿态或站或屈,压制自身真气。有些人根基较弱,已经走岔了真气,无力再运功封住七窍者,有的猛然吐出血来,歪歪倒倒;有的全身发颤,脸色诡异,痛苦难当;有的已经无力运功,越来越见精神焕散,突然间,一名武当弟子一咬牙,暴喝一声:“刺破耳膜!”接着便自己硬生生举针刺入双耳。有的人也立即壮士断腕,随之照做,使得魔音无法入耳。一时之间,通天柱下有如人间炼狱。

秦假仙见了这惨烈的一幕,早已吓得软了腿了,他毫无内力,反而对白骨灵车的邪术无动于衷,因此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群侠有的状若疯癫,有的已内伤沉重,大多数都抱元守一,无人再去关心通天柱上的事了。

然而,通天柱远方,霹雳门、魔火教,却都有人冷眼以观。

东边带领着魔火教徒的女暴君,冷笑连连,暗自寻思:白骨灵车,原来你就是单锋剑尊宇文天!你以为逼得众人封住窍门,看不见你现出原形,你就没事了吗?一双眼睛仍望定了通天柱,丝毫不放过一点进展。

通天柱上,素还真的蛾眉微微皱起,白骨灵车料想柱下已经无人可窥自己虚实,才收起魔音:“哼”地一声,整辆车纵身一跃,白骨四下飞溅,落地时,已宛然是一名白发苍苍,目光瞿烁的老者。

“素还真!你先不必得意,若是你无法说出我的七大秘密,依旧不能活着离开通天柱!”

“素某岂是背信之人?”素还真以尘柄一指通天柱下,“你的真实身份,武林群侠皆已知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你的用心实在狠毒啊!”

“哼!废话少说,还有六大秘密,说吧!”

“素某已然说出两项,应该只剩五大秘密,怎会是……?”

“身份算是一项!”单锋剑尊宇文天坚持道。

“欸,真假不可一概而论啊!”

单锋剑尊宇文天嘿然笑道:“不管是平天剑子单一锋,或是单锋剑尊宇文天,都是我!当然只算是一项。我已承认了身份,你若是说不出其它项秘密,还是趁早自尽了吧!”

素还真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如此坚持,素某无话可说。但你可知,逼在下当众透露出越多你的秘密,对你越不利?”

“众人?哼!此地高处睥睨,柱下之人,皆是痴聋之辈,你所说的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谁会知晓?”

素还真以拂尘柄遥指远方,悠悠道:“东边的魔火教,南、西边的霹雳门,皆黄雀在后,还有远方的冷剑白狐、金太极,都要你的性命。”

“哈哈哈……金太极?金太极不是对付我,而是奉我之令对付你!就算你能视千里之遥,近处动静一目了然,但是你自信能全身而退吗?”

“金太极收了你的不死之脑,而答应埋伏在外,杀素某以报答你;但是在他动手之前,他的目标是你。”

“嗯──?”白骨灵车一时无法理解。

素还真道:“在你送他百年不死之脑、顷刻万里之足,以及通灵知性之心之前,冷剑白狐已送了他操纵生死之手,和丝毫能察之眼,条件是要他埋伏在相同的地方,等你一离开通天柱,立刻追杀于你。”

“什么!”

“而冷剑白狐自己,也在暗中等着对付你。所以,宇文天,素某实在担心,你要如何全身而退啊!哈哈。”

“这……为什么冷剑白狐……”宇文天几乎不敢相信,素还真竟步步机先,自己原来所安排的局势,完全起不了作用。勉强冷静下来,向素还真怒目以对,道:“就算我危机重重,你眼前的危机也未必能解!”

“所言甚是,素某言归正传吧!”素还真道,“第二项秘密,即是你的武功旋空斩,并不是你所创的功夫。这招功夫,是你在二百五十年前,得到一名仙童所传授,是也不是?”

宇文天脑中一片空白,只反覆想着:“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

耳边听得素还真续道:“当你在我面前,以这步旋空斩窜上通天柱,素某立即确定了你的身份。因为,你无可能将这步绝招,传授他人,你是唯一会旋空斩之人,旋空斩就说明了你的身份。”

“你……你如何知道旋空斩的来历?”

素还真仍旧不答,紧接着道:“第三个秘密是:你杀了网中人的徒弟──蜕变妖郎天罗影,用他的尸体,去喂养宗繇与梦幻之女所生的魔灵,修练蜕变大法,是不是?”

宇文天更是一凛。

“你将魔灵交由旁人照顾,并且把罪状推给黑白郎君,促使网中人怒杀黑白郎君的师父七欠八缺,也使得网中人与黑白郎君结仇,决斗于盘丝窝。你再将盘丝窝封住,想双双杀死他们,以绝后患。但是,素某要告诉你一项不幸的消息……”

“什么不幸的消息?”宇文天颤声问。

“网中人和黑白郎君的决斗,已经结束。”

“谁死谁活?”

“都没死。”

“什么!”宇文天大惊失色。

“而且两人都已经脱离盘丝窝。”

“这……这……是谁放出他们?”

“是你。”

“是我?”宇文天完全无法反应了,呆呆地反问。

“你命小五海杀了阴阳合体,以取蟒中龙的不死之脑。蟒中龙死,万变魔女必须再找男体合一,以求活命。脱离阴阳合体的万变魔女会找谁呢?当然是体内同样有一半阴气的黑白郎君!在盘丝窝内,黑白郎君被网中人飞丝穿心,将死之际,万变魔女拼了所有的力量打破洞口,与黑白郎君合一,逃了出来。所以,素某说是你放出了黑白郎君。”

“那……网中人……?”

“网中人中了黑白郎君的离合并流,也伤势沉重,但是,网中人乃是不死之身,离合并流对他无效。并且,他的好友一屠勇,已经知道他是被你欺骗,正想找你,为至友出气。”

“一屠勇?哼!无名之辈,有胆子就来吧!”

“一屠勇已经来了。”

“叫他来送死!”

素还真指向魔火教的方向:“和女暴君在一起的就是。”

宇文天心底一冷:“什么?他……”

“他加入魔火教多年了,你不知吗?”

宇文天不由得眼前一黑,原来魔火教对付自己,原因不是争权夺利,还有私仇在内,这下可难以善了了。宇文天忍不住问:

“素还真!你……你如何对一切了如指掌?”

素还真微微摇头,笑道:“你的行事太过明显,素某一目了然,并不为奇。但是素某要提醒你:你为了隐密起见,将魔灵交由他人扶养,对方值得信任吗?小心监守自盗啊!”

宇文天脱口而出:“你怎知我交给……”说了半句,便及时顿住不说,素还真却接了下去:

“冻液成体荫尸人。”

“你……你连这个都……”

“素某说过了,你行事太过明显,所以素某是一目了然,这,算不算第四项秘密呢?”

宇文天直觉地否认道:“不算!这是冻液成体荫尸人守密不周,焉能算是我单锋剑尊宇文天之事?”

“唉!素某早已说过:你的秘密让我说出越多,对你自己越是不利。你何苦如此?”

宇文天一心只想逼得素还真自尽,再冷静寻思,应该绝不会再有秘密泄漏出去了,只要再撑持下去,谅素还真没有通天的本事,知道自己……”

“是你安排银刀太妹潜进望云楼,偷取秘笈。这就算是第四项吧!”

“啊!”宇文天一惊,这个布局天衣无缝,连银刀太妹自己都不知道,素还真是如何知晓?

“这就要牵涉到你救望云楼之主欧阳琳的动机了,本来这一点素某可以为你保留余地,不加以点破,但是为了避免自盖天灵的下场,素某只好知无不言。”素还真徐徐道,“第五项:灭欧阳山庄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剑藏玄的师父,也就是你──平天剑子单一锋。”

宇文天收起惊愕,这件事牵连太大,直接与欧阳上智──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智慧者,产生冲突,他必须句句谨慎。宇文天沉吟片刻,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全部。”

“我承认我灭了欧阳山庄,但是,整个欧阳世家,又是何人所灭?”

“世家已灭,你何必担心此点?”素还真反问。

“哼!不必假惺惺,欧阳世家是不可能灭的!”

“不错,欧阳世家还存在,但是当初,你却相信欧阳世家已经被铲除,趁乱夺到世家的部分机密,知道几项足以称霸武林的秘密后,你便对孑余的欧阳宏一家,苦心算计,一举杀尽。如今,你已觉悟出世家不灭,但你是否想过:你所得到的秘密,很有可能是欧阳世家放出的假情报?”

宇文天早已隐约有此心理准备,素还真一语道破,宇文天却仍宛如心口被重重击了一拳,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自己数十年来,苦心的经营,原来都是一场虚幻,一时之间,宇文天顿失方向,心灰意冷。

素还真无动于衷地望向宇文天,似乎在嘲笑他自作自受,宇文天不服地瞪着素还真,道:“难道……难道你是欧阳上智?”

“非也!在下清香白莲素还真,与欧阳上智不可相提并论。”

“哼!哼!很好,很好……”宇文天喃喃道,“你怎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欧阳世家之计?”

“素某是逆推出来的。银刀太妹曾被玉菩心花风云胁迫,失身于他,你知道后,以其它身份救了落魄的银刀太妹,要银刀太妹为你偷出欧阳琳从山庄内带出的三本绝世秘笈。但是欧阳琳的戒备森严,银刀太妹一时无法达成任务,你已经打算杀她灭口,正好你又发现银刀太妹对你怀有敌意,便找机会,动手将她击成重伤,银刀太妹拖命逃出望云楼,正好,劣者的两名不肖小徒,正在望云楼外嬉戏……”

“哼!你派徒弟救人,就直说吧!”

“唉,劣者并非蓄意救银刀太妹,完全是小徒自作主张,信不信由你。”素还真道,“银刀太妹对在下说出那三本秘笈之后,素某才猜出一切。因为,那三本秘笈,根本就不在望云楼。这三本秘笈,分别是玄子神功、刀锁飞法,以及单锋剑谱。玄子神功乃是劣者所创,秘笈在劣者脑中;刀锁飞斩法秘笈,则不存在;而单锋剑谱,你虽然已经有了,但是你所得到的资料显示,欧阳世家的单锋剑谱内,记载有旋空斩。这是你想不通的地方。并且,万一这本单锋剑谱公诸于世,将你的绝学泄露出去,对你万分不利,所以你非取得这本剑谱不可。但是,素某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欧阳世家根本不可能有这本剑谱!因为,旋空斩的功夫,他们是绝对学不到的。你要三本不存在的秘笈,必定是中人算计了。”

宇文天枯黑的脸上,闪过一瞬惨白。欧阳上智有如此智谋,不费一兵一卒,将自己耍得团团转,怎可能轻易被灭?在世家消失背后,有着无法捉摸的预谋,这是令宇文天一想到就不寒而慄的事。

但是,五宝不会是假的吧?宇文天道:“就算三本秘笈是个幌子,五宝的威力,却被我所知,欧阳上智也损失不小!”

素还真长叹了一声,道:“宇文天,你还不觉醒吗?你能看到五宝,但是你永远也得不到;你费心搜罗的结果,只是为他人作嫁罢了!”

宇文天心底一阵发虚,定定地看着素还真,想不通为什么所有的安排,会得到这样的结果,真的完全想不通!当自己知道五宝的事时,便苦心找寻到长有操纵生死之手的剑藏玄,收他为徒,传授他单锋剑法。剑藏玄当时,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凡夫俗子而已。但是,剑藏玄资质过人,性格稳重,又有顶尖的剑家指导,很快脱胎换骨,由璞石渐渐琢磨成美玉。而化名平天剑子单一锋的宇文天,也以缘尽为由,教剑藏玄离开师门,剑藏玄百般不舍,奈何师命难违,只得独自在江湖上闯荡。

剑藏玄万万想不到师父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不着痕迹地安排他与欧阳琳相识、相恋,终于结为夫妇。

在剑藏玄与欧阳琳成婚之日,宇文天杀死欧阳宏,在欧阳山庄内大开杀戒,一夜之间,剑下不知平添多少冤魂。罕见的单锋剑法,使嫌疑集中在剑藏玄一人身上,理所当然地,剑藏玄与欧阳琳离异,欧阳琳发誓报仇……

剑藏玄作梦也想不到的是:出卖、利用自己的人,就是造就出自己的师父,平天剑子单一锋!

所有的进展,都依单锋剑尊宇文天的计划进行,欧阳琳被他收服,成为手下大将,而拥有欧阳世家重要秘笈的欧阳琳,也对自己忠心耿耿。原本计划等五宝一一现世,就要取剑藏玄的双手,宇文天了解剑藏玄的个性,师父叫他自断双手,他是不会有第二句话的。虽然心中确实对剑藏玄有点不舍,但是为了大局,还是必须牺牲这个好得无法挑剔的徒弟。

当宇文天知道欧阳琳所生的花风云也遗传到了操纵生死之手后,更为高兴。要欧阳琳牺牲儿子,不太可能,宇文天安排的方式是给花风云机会,与剑藏玄决斗。表面上是如此,但宇文天很清楚,花风云根本不是剑藏玄的对手。

能在不着痕迹之中,就得到操纵生死之手,这玩弄欧阳世家遗孤与掌中的连环巧计,单锋剑尊宇文天一直未曾真正出面,始终维持在暗处,连宇文天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

但是,现在却全不是这么回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素还真又怎会一清二楚?

素还真不足为患,值得害怕的人是欧阳上智!宇文天下了判断,所以,一定要尽快逼死素还真,再设法揪出欧阳世家的底细。宇文天暗暗决定离开通天柱之后,马上要奔回望云楼,向欧阳琳逼问出欧阳上家到底还有多少手下埋伏在江湖中,就算必须使用极端手段,也顾不得了。

这么多年来,也许不是欧阳琳被自己利用,而是欧阳世家在利用着宇文天。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素还真?”宇文天发觉一切都已经公开,反而将心神定了下来,眼中杀机陡现,“我的隐秘,你已公开了五项,还有两项。哈哈哈……”

素还真望向宇文天,问道:“何事可笑?”

“我单锋剑尊宇文天,多年以来,苦心经营,只求称霸武林,除此之外,已无其它秘密,还有两项,你清香白莲素还真能向壁虚称吗?”

“劣者不敢空穴来风。但是,平心而论,方才我已说出你的七大秘密了。”

“模棱两可之事,怎可混为一谈!”宇文天坚持道,“还有两项,说!”

“这嘛……”

素还真拂尘轻挥,扫去眼前烟雾,悠悠叹了口气,一双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难以开口。

“料你已经黔驴技穷,死来吧!”宇文天反手拔剑,素还真却已轻声道:

“黑牛黑色。”

“嗯……?”宇文天一怔。

素还真笑了一下:“这就是剩余两项的答案。”

“什么?宇文天仍然不解。

“你的其它两项秘密。”素还真道,“黑牛表示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

宇文天回过神来:“啊”地一声,吓得无法反应,素还真又道:“至于黑色,是秦假仙所问的问题,素某的回答应该不差吧!”

言毕,素还真拂尘挥洒,一阵烟雾漫天,空中弥漫着莲花香气,转眼之间,那清绝之姿已乘云而去,翩然消失在通天柱下。

宇文天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仍然想不通素还真最后一句话的玄机为何。但是,“黑牛”二字,由素还真口中说出来,却是完全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宇文天没有发觉自己正在发抖,这是武林中最神秘的事,他怎会知道。

宇文天正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阵幽微的千里传音,飘飘忽忽,细线一般导入耳中:

“黑牛,速往集会之地!”

“啊……!紫……紫龙天……”宇文天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那阵动听低沉的声音,是紫龙天,黄山八珠联之首!难道自己身份泄露,他马上知道了吗?宇文天这一惊,非同小可,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那阵声音又轻轻传近:“黑牛,事态紧急,立刻前来,不许迟疑!”

“啊!是,是……”宇文天把心一横,正要跃下通天柱,又猛然想起:通天柱东、西、南三面,都围了大军,准备对付自己。为了速速赶往八珠联,绝不能再招来强敌,宇文天略一沉吟,身子一窜,消失在北边方向。

尚未落地,一道疾速寒气,便划空而来,宇文天身形电闪,闪过刀气,落地。

金太极收回刀锁,冷冷地、看着宇文天。

宇文天冷笑起来:“不知好歹的,送死!”

金太极“哼”地一声,刀锁直取宇文天首级,宇文天发出尖锐的笑声,轻烟一般滑过,刀锁刺穿幻影,金太极一怔,收刀疾砍,却又是砍中幻象,宇文天身如鬼魅,金太极竟是步步慢了一拍,连刀气也无法触到宇文天衣角。

只听得宇文天泰然自若的空音,忽左忽右:“金太极,我为你搜罗五宝,你却恩将仇报,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

金太极沉声道:“受人之托!”

“那就付出代价吧!”宇文天冷冷一声,两道寒光一闪,金太极一震,全身重心不稳,往前一跌,这一下竟然踉跄数步,往前扑倒,才猛然发觉:手呢?自己的双手呢?

“啊!”金太极惨呼一声,已跌卧在地,却没有手可以撑起身躯!在间不容发之际,双臂已被宇文天齐肩削断。

“嘻……单锋剑法,就是如此威能!”宇文天狂笑,金太极一脸不敢相信,眼前银光一闪,宇文天不知何时已挥剑斩来。

乍然间,一阵沙石狂卷,高亢的笑声自远而近,破空而来:“哈哈哈……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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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青年云逸穿越到摩藏大陆,成为混吃等死的纨绔子,战帝父母失踪,家产被夺,掌教,公主,圣女老婆来退亲,一个腹黑的小侍女玛雅带着幅神奇古画来到他身边,妖孽进阶……
  • 青年艺术家画像(乔伊斯文集)

    青年艺术家画像(乔伊斯文集)

    《青年艺术家画像》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文学大师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运用“意识流”手法写成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世界文学史上最早最成功的意识流小说之一。小说具有强烈的自传色彩,主要描写都柏林青年斯蒂芬是如何试图摆脱妨碍他的发展的各种影响——家庭束缚、宗教传统和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去追求艺术与美的真谛的痛苦过程,实际上就是青年乔伊斯从觉醒走向成熟的心路历程的写照。乔伊斯接下来的巨著如《尤利西斯》与《芬尼根的守灵》都可视为《青年艺术家画像》的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