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见过主子。”红莲说着跪在地上,刘珣就坐在上位,他抬了抬手,红莲便站了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刘珣,他们之间的第一面是在十年前,红莲就是那三个送去的女孩子中被退回的小红,现在她已经成人,成了一名艳名远播的名妓。
“主子,奴才给您准备了套清净的房子,独门小院,不会让翠羽楼的吵闹惊扰了主子。”肥胖男人谄媚的说道,他就是十年前的赵福贵,这十年来,他已经是大郕首屈一指的富商了,当然,也没人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他后面真正的人就是刘珣。
刘珣轻声的‘嗯’了一声,让唾手可得的皇位从指间滑落的感觉非常的糟糕,他尽力的克制自己的性情,让一切的烦恼都消散,他安慰自己说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只是脸上的寒霜却让任何人不敢有任何的松懈,他仿佛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王。
红莲看着刘珣远走的背影,这个十年前抛弃自己的男子,现在也落得了这个下场,她曾经问赵福贵被刘珣留下的那两个女孩子怎么样了,赵福贵只是说,好像死了吧!红莲那时候叹了口气,她们果然都是贱命,什么都不由自己。
这世间的女子有红莲这种想法的又何止她一人啊!穆香珺坐在长乐宫里也不快乐,刘恒已经是一国之君,更多的时候是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陪伴她,武川的家眷正在往汴梁来的路上,等到张婉玉到来之后,就该到了刘恒选秀的日子了,那么以后她就更不能经常见到刘恒了,这就是那一剂药换来的,此时穆香珺不禁想,这换来的日子值得不值得呢?
“主子,穆将军来了。”李嬷嬷从殿外进来禀告道。
穆香珺微微点点头,穆泰从外领兵回来,她这个‘妹妹’自然要见,而且这见面还是刘恒提议的,说什么让他们兄妹聚一聚,穆香珺想笑,她总觉得刘恒把这件事做得有些过了。
“本宫知道了,先奉茶。”穆香珺站起身,略微在镜子前整理了下妆容便出了内殿。
穆泰见穆香珺来了站起身行礼,“请贵妃安!”
“哥哥不必客气,坐吧!”穆香珺率先坐下,而后穆泰也坐下了,他们两个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是无话的,一时间殿里很是安静。
穆泰瞄了眼穆香珺,自从武川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才短短的时间,那时候的小姑娘也变了一个模样,他从穆淮安那里大略了解了事情,现在见穆香珺那眉宇间的愁云,不禁感叹这小女子的命运多舛。
“贵妃可还记得符海?就是拿着您写的推荐信来穆家军的那个小子!”穆泰找了个话题说,“这小子听说臣下进宫,一定让臣下带话,说没忘了您的教诲,每日都会读书练字,也请您保重身体。”
“符海?”穆香珺在脑海里勾勒了那么一个稚嫩的面容,而后她笑了,“他还好吗?”
“这小子倒是听话的很,也很卖力气,臣下在军里给他找了个师父教武艺,他也学得很快,也不似别的小子胡闹,除了练武就是练字,他说您是他的老师,可不能给你丢了脸面。”
“那就好,其实之前给他写那封推荐信的时候,本宫也曾犹豫,战场里生生死死的,好像是送了他去死一般。”
“贵妃多虑了,是符海那小子想保家卫国而已,贵妃只是成全了他罢了。”
“也是,他一直想去打东胡来着。”
“其实臣下这次进宫,也是和贵妃告辞的,臣下就要去武川驻守了。”穆泰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本来不想拿出来,总是觉得不太好,不过又一想都要去武川了,还是圆了符海的心愿吧!”
“这是什么?”穆香珺打开纸,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好有坏,穆香珺觉得这有的字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会是符海写的吧!”
“正是,他说想给您这个老师瞧瞧,他可没有忘了功课。”
穆香珺静静的看着这几张纸,好似这是最近给她的唯一温暖了,“写得真好,本宫都快认不出了,回去哥哥帮本宫夸夸他。”
“好。”
“哥哥到了武川也要自己个注意,爹娘年岁都大了,可别让他们担心。”
“臣下明白贵妃的意思。”穆泰说道,他抬脸一看正瞅见刘恒进了院子,穆泰赶忙把符海写的字叠了起来塞进怀里,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裳,穆香珺也回头看去,她也站了起来,只等刘恒进殿。
刘恒身上还穿着上朝时候的龙袍,穆香珺想一定是上朝之后又见了几个大臣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刘恒进了屋子道,“都快坐吧!朕本来不想过来,想着让你们兄妹好好聊聊,但转念又想,还是应该来凑这个热闹。”
穆香珺接过李嬷嬷端来的茶递给刘恒,“皇上怎么是凑热闹呢!是锦上添花了!”
“香儿你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刘恒笑,喝了口茶,“朕只怕你在将军面前告状,说朕欺负他妹子!”
“若是妾身真的告状了,皇上要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得跟你陪个不是呗!”刘恒哈哈大笑着,这是一场自我慰藉的戏码,不能说三人各怀鬼胎,但至少都无法坦诚相待。
穆香珺送了穆泰离开,回来见刘恒正在翻她最近看的书,刘恒扬扬手,“最近在看音律的书?”
“是呀,皇上要不要听一曲?”
“自然要听的,香儿弹奏的曲子是天上曲啊!”
穆香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走到琴前坐下,手指撩动琴弦,乐曲似流水一般浮动,撩拨进刘恒的心弦。
自从穆香珺喝了那碗药之后,刘恒未曾留宿在长乐宫,他心里还是有些忌讳,只是心却并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他的心是想念穆香珺的,每每午夜总是会有她的身影环绕在周身。
“朕今晚在你这儿。”刘恒轻声道。
穆香珺那弹奏乐曲的手指顿了下,而后又继续了弹奏,她抬起头,一双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刘恒,那里面有深情款款的情意,那里面也有胆战心惊的恐慌。
无所谓爱恨,穆香珺与刘恒之间的那道鸿沟虽然被刘恒埋了,不过在鸿沟下隐隐的伤痕还在,没有真诚,自然没有真心。
红烛、暖枕,躺在刘恒的怀里穆香珺知道自己的整颗心都是他的,但是穆香珺也明白,刘恒虽然爱着她,不过当她不再是穆香珺,那么刘恒也就不能继续爱了,这不是刘恒的错,只是身为一个君王的错。
穆香珺嫁给刘恒时还是冬天,现在却已经快入秋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人事变迁,有些事情她也不会想得天真了,刘珣的事情让她对以前自己所受的教育产生了疑问,那些看似为了国家的道义,那些刘珣告诫她的话语,随着刘珣的离开也几近崩溃,她内心是无助的,因为她人生的导师不见了。
当穆香珺从新的审视过往,审视她自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悲哀的依附在了刘恒的怀抱,虽然她是爱他的,但是就用那一剂假药做到了这一点,又让清冷高洁的她觉得卑微,想到那个叫做符海的男孩,她便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道貌岸然,和他说保家卫国,和他说要为国为民,结果呢?也许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她读的圣贤书,只能淹没于无形之中。
“香儿~~”刘恒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穆香珺本以为他已经睡下了,“朕知道你还醒着。”
“嗯?”
“朕以前答应你,若是朕当了皇帝,就让你当皇后,但是~~”
“妾身明白,建国公是三朝老臣,妾身不在乎是不是皇后,妾身只是想好好的陪在皇上身边,等婉玉姐姐来了,妾身就把凤印呈给她。”
“不,凤印你留着。”刘恒斩钉截铁的说道。
穆香珺轻轻的摇摇头,“皇上,婉玉姐姐是皇后,凤印理应她来掌管,妾身什么都不懂,还是让妾身在这长乐宫里看看书,弹弹曲,等着皇上吧!”
刘恒轻轻的抚摸着穆香珺的脸颊,“香儿,你信朕,朕一定不会怠慢了你,虽然你没有皇后的称号,但是朕一定会让你有皇后的荣耀。”
刘恒的信誓旦旦换来了穆香珺的一记笑,这笑并不是欣喜,她只是有些无奈,刘恒始终不明白她留下不是为了要那皇后得位置,只是想要这份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