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你瞧我这儿绣的对吗”?魏老三的老婆徐氏圆胖的脸上堆着笑。
慧娘拿起绣布,偏着头就着光线看了一下,“大妹子,对还对的,只是这第几针的针脚有些不匀,看上去有些别扭”。
年龄略大些的张氏,刚成婚的小媳妇柳月,还有村西头的寡妇窦氏,边飞针走线,边鼓着劲儿,“姐妹们,夫人那对大家可忒好,可是得用点心思,咱可都是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里个顶个的挑出来的,不能损了咱大柳村的名头”。
绣架上满满的铺陈着绣布,笸箩里绣线色彩艳丽,绣娘们低垂着头,绣针翻飞,或挑或捻。窗外,柳絮飞扬,如落英般飘舞。瑾涵推门而入,彩儿手提着包裹跟了进来。
推门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吸引了慧娘、柳月、张氏……的目光。大伙儿忙自绣架后站起身来。瑾涵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各位姐姐、婶娘可好”。
瑾涵的客气让绣娘们有些不知所措。“夫人太客套了,本该咱们大伙先问候才对呢”。
瑾涵朝彩儿看了一眼,彩儿立即从包裹中拿出自王府带出的绣线和一应用品,放在了桌上。略一思索,瑾涵走到最前面,表情严肃,“各位姐妹,大家已辛苦了好几日,现在请将各自绣制好的绣品放在几案之上”。
慧娘和其余绣娘对望下,拿起绣品依次放好。瑾涵一幅幅的仔细验看。过不多时,她抬起来,含笑道:“各位姐妹无需紧张,我已从中五幅绣品选出了二幅,这二幅绣品的关键部分由我来绣制,而余下的三幅就由各位自行完成”。
寡妇窦氏见自己的绣品未能选中,有些不服气,“夫人,不知这没选中的绣品如何处理,难道大伙就全忙活了不成”。
瑾涵轻轻了嗓子,甜甜的回应道:“婶儿,这说得那里话,按质论价这是规矩,做工精美的绣品价格自是要贵些,不过,余下的也是不错的,只是相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些,价格最呢自然就更低了。婶儿放宽心,银钱会根据绣品的质量来支付的,不会亏待了大家”。
语毕,回到案桌之后,拿起选中的绣品,穿针引线,将那复杂部份一针针的绣制好。绣娘们早已围在她的周围,一眼不眨的瞅着,眼见夫人的绣技比大家高超许多,心中暗暗佩服。
绣完最后的一针,瑾涵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叫过彩儿,从贴身包裹中拿出些银两来,一一发放给绣娘们,大伙心中已是服了夫人,此时鸦雀无声,竟无一人造次。瑾涵又传授些绣技给大家,这才叫过慧娘,悄悄耳语了几句……。
瑾涵和彩儿甫一离开,绣坊里就热闹了起来。大伙数着刚到手的银钱,纷纷谈论着用处。
“慧娘,数你得的银钱最多,可想着做什么”?张氏又妒又羡。“想着给大铜小铁添置套衣物呢”,慧娘喜悦的说道。。
等赶集那当儿口,可是要扯上截儿心仪的花布”,徐氏边说边
用比划着,圆胖的脸上泛着猪肝红色。
“婶儿,刚刚夫人跟你说啥了”,小媳妇柳月少不更事,嘴快的问道。
慧娘脸上一红,见大伙都定定的瞅着她。咬了下唇瓣,低声说道:“夫人的意思,让大伙好好的提高绣艺,等赶明儿大家手艺好了,就把咱这绣坊扩大到凤歌城里,到那时,姐妹们就不用再受穷受苦了”。
刚刚还热闹的屋子瞬时安静了下来。大伙不再叽叽喳喳的打闹,而是专注的绣制着绣品。张氏喃喃自语“真是好心人呀,这女子志气高呢”。魏老三老婆徐氏圆胖的脸上竟自流下泪来,晶亮的挂在脸上。
日近黄昏,慕府门外影壁前,一个年青后生踽踽而行,围着影壁转着圈子。门房的刘头见后生青蓝色的布褂子浆洗的泛了白,脚上一双黑布面鞋上打着补丁,越加疑惑。
不禁开口问道:“小哥,在此府门前转了良久,可是要寻什么人吗”?
见有人发问,年青后生颜面尴尬,迟疑了一下,躬手作揖道:“老丈,小生姓刘,单字一个航字,想求见慕老爷和夫人”。
刘头见这位刘公子虽衣着破旧,却举止儒雅,显是饱读了诗书的读书人,既来到此间,定是与老爷夫人有些渊源。倒也不敢怠慢,张罗着让后生坐在门前几凳等候,着人进府禀告。
一柱香的时刻,慕夫人刘氏在丫头环儿的搀扶下跨出门来。“参见夫人”,刘头等一应人等忙着行了礼。那年青后生见一丰润美妇自府门出来,急切间盯着美妇看了几眼,又见刘头等人如此恭敬,心中已是确定无疑,赶忙的跨前一步,深掬到地,声音哽咽,“不肖侄儿刘航给姨母请安”。
刘氏一把揽住后生,两眼直直端详片刻,“苦命的孩子,让姨母好好看看”,心疼的捧起刘航的脸,眼角湿润,“象,真象,就如你娘那般俊俏呢”。拉着刘航的手,就往府里走去。
大厅之上,慕老爷早已得了消息,背着手站在厅中等候。一阵脚步纷踏而来,慕翁快步来到厅前,迎了过来。刘氏见老爷亲自前来迎接,紧赶了几步来到跟前,似嗔还喜,“老爷,事务繁忙,怎么还烦劳了大驾呢”。
慕翁清逸的脸上眼神敏锐,看向紧跟着夫人进来的年青后生,语气平和,“刘公子,无须羁礼,”不知公子今年虚岁几何”?
刘航一脸谦恭,答道:“侄儿刘航拜见姨丈,侄儿痴长一十九岁”。
慕翁见刘航谦逊礼,心中已有了几分喜爱,继而问道:“噢,不知在家做甚营生,因何落魄至此”。
刘航脸自红了,稍加迟疑,将背挺直,朗声道:“小侄家境原本殷实,家父经营着一间衣料铺,因家中只得吾一子,父母疼爱尤加。专门请教书先生授以学业,侄儿以读书为重,梦想着早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福。却不知世事难料,祸福难断,侄儿十五岁时,家父一病不起,损耗银两廷医看病不说,铺里没了照应,生意愈发淡了。待家父一命归西,母亲一介女流,终日惶恐,不久也忧虑成疾,仅半年时日,就追随家父而去。父母去后,小侄失了照应,没奈何,只得弃了学业,学着经营衣料铺,没承想,却因着既无经验,年龄又小,没多久铺面上就入不敷出,低价卖与他人。而后,凭着父母留下的家业,侄儿挺过了这几年。惭愧的紧,如今,小侄是了无生计,一路打听着,前来投靠,望姨丈、姨母收留”。话毕,痛苦失声,双膝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