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知道断更是又恶劣又危险的行为，但我还是任性地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有些事情有些烦，想什么也不想的休息一下……不过，我会努力的，绝不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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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处身子微晃，脚步踉跄了一下，似是站立不稳。他询问地看着我，期待我否定刘闲的话。可是我只是沉默。于是周处的眼神在这沉默中渐渐由惊疑变作浓郁的悲伤，最后化为深切的绝望。
我的心在这一刻竟也刺痛了一下，些微的愧疚袭上心头，我上前拉他的手，“大哥，你听我说——”
忽听拾儿在一边喊了声，“小心！”
我一惊，立刻感到面颊旁掠过一股凉气，急忙下意识地将周处用力推开，胳膊上已是一痛，我捂着手臂，抬头看时，拾儿早已将刘闲的匕首打落，制住了他。我看了眼周处，见他还是呆呆愣愣，无法对眼前的事做出反应，只好吩咐拾儿，“将他关进后面柴房，等大哥好些，再发落他吧！”
拾儿默默看了眼周处，抬手向周围的小乞丐一指，立刻便有人将刘闲带下去。我们走到周处身边，“大哥，”我拍着他的肩膀，“我承认，过去我为了保全自身，是想要加害你。可是，经过山上的事，我跟你结拜之时，也是一片赤诚……如果你不能原谅，那我们的誓言可以不算数，上天的责罚由我承担！”
周处迷茫地看着我，似是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掀开我，向着外面踉踉跄跄地发足狂奔。拾儿扶住我，正要起身去追，被我一把按住，“算了，”我叹口气，“他需要时间……就让他一个人静静想想吧，何况你还有一摊子事情没处理完呢，不是吗？”
拾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只见屋内一群惶惶的乞丐，有些机灵的趁着刚才的混乱逃走了。有些有眼色的立刻倒戈，站到了拾儿这一边，当然，还有一些发傻的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扫视了眼众乞丐，惊奇地发现郭寿居然还没有跑掉，正被两个小乞丐恶狠狠地按在地上，样子甚是狼狈。那两个小乞丐见我和拾儿看过来，急忙邀功似得说，“大当家，这老东西想跑，被我们抓住啦！”眼中得意又担心，害怕拾儿不会因为这个允许他们将功赎罪。
我看了眼拾儿，笑道，“怎么办？是杀是剐？还是斩首斩脚，将他扔进茅厕？”
郭寿的脸在我的笑语下清晰地变作菜绿色，两腿不自禁地抖动着，不一会儿，竟是留下一些液体来。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我不由哈哈大笑，冲拾儿道，“怎么？你们这二当家这么不禁吓？我不过随便说说也能起到这个效果？”
拾儿此刻都不知是气郭寿暗算他还是气他此时丢了丐帮的脸。总之，他一脸阴沉地吩咐小乞丐道，“你们几个将他也押到柴房去。你们几个去叫三当家过来。其他人都给我站起来，到门外把守着，若是刘闲和郭寿跑了，唯你们是问！”
拾儿虽是出身丐帮，但少年即管辖众人，练就地少年老成，一旦不苟言笑起来，自有一股冷冽气质，令众人臣服。此刻他冷冷的吩咐几句，屋里的乞丐们立刻如同还魂一般，都慌慌张张站起来，各归各位。拾儿将我扶坐到椅子上，撕下衣襟上的料子替我包扎伤口。他有些没好气的闷声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下好了，不养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哪儿也去不了了。”
我嘻嘻笑着满不在乎，“那又如何？反正我现在也不确定要去哪儿，正好趁这段时间考虑一下。”
“若是没地方去，你有没有想过……留在义兴？”拾儿试探着问。
“没有，”我连个磕巴都不打，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留在一个地方太久，当然也不会留在义兴。”
“为什么？你难道从来也没想过安定下来吗？你以前不是……”拾儿问，却聪明地将问题无限拖长。
“以前……”我恍惚了一下，微笑，“可能是我没有安定的命吧……何况……”何况，心若是无法安定，留在哪儿，都不会感到安定。
“安定有什么意思？”我刻意咧开嘴，扩大笑意，“等我好了，我还要去到处见见世面呢！我要去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我还要一一见见天下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拾儿突然加重了手劲儿，痛得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哎呦，干嘛啊，怎么了？”
拾儿低着头，很久很久才低低说，“你……不记得当时山上说的话了……是不是？”
我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拾儿，我并不想为难你。”我道，“我知道义兴丐帮是你义父一生心血，也知道你自当上大当家后花了很多心思经营，你舍不得，是理所当然。这里有你喜爱的人事物，也有喜爱你的人事物，你已经在这儿有根了，不像我，从来都是无根之人，没人惦念的……”
拾儿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忽然产生一股慈爱的心情，很想伸手去摸，“我记得自己在山上说过些什么，也记得你说过些什么，如果你愿意舍下这一切，那我当然愿意兑现诺言，若是你舍不下，那我也不会强求……拾儿，你懂吗？”
拾儿不动，像个别扭的孩子一样，既对我的话有些生气，又有些依恋我的抚摸。他柔软的发在我指间滑过，我突然就有些舍不得。
“大当家——呃……”一个声音蓦然闯入，却是戛然而止。拾儿猛地推开我，站起来，可还是看到了三当家韩成一脸惊恐扭曲的表情。
“咳……”拾儿脸上微微一红，当即又摆出一副冷冷的死样子，“你来啦？正好，我有事与你商议……”
韩成看我一眼，目光真是无比复杂。我耸耸肩，站起来。
“你去哪儿？”拾儿问，想要关心又要端着架子。
我翻了个白眼儿，“你们谈，我出去走走。”
折腾了这半日，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我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想要舒展双臂若无其事地深呼吸，却牵扯的全身上下一阵疼痛。我捂着胸口蹲下身子，忽然想笑，扯起嘴角，可眼睛又一阵发酸。我只好将头埋在膝盖上。这么多天来，忽然地，有些自怜自伤，有些可怜自己。我遭遇危险，我受伤了，我死里逃生，可到头来，应对这一切的都是我自己。我只能靠自己想办法。那些旧人旧事，可曾还有人记得，我这样一个人？可曾想念，可曾牵挂？
我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忽听得后院隐隐有声音。心里一凛，刚酝酿上来的那几滴眼泪又这样悄无声息地融进了眼眶。我起身向后院而去。随着越走越近，人声渐渐清晰起来，我听得刘闲半信半疑，“你放我？”
“是的，你走吧，”周处淡淡道，“是留在义兴也好，还是移居他乡也好，都随你。”
“……为什么？”刘闲顿了顿，问。
“你说得对……”周处声音透着疲倦，但也有一种清明的平和，“我的确做了太多错事，行事太过鲁莽，不是英雄，而是祸害……”他停了下，继续道，“刚才我跑出去时，还不肯相信你们所说的话，直到看到一群醉汉哈哈笑着吵闹……我自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这副样子他们没认出我，我听得他们高声大喊，竟是在庆祝，周处死了，周处死了……”
“然后我仔细想想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太过轻狂了……轻信、自大、专横……没人喜欢我也是正常，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大家会恨我，还是恨到这种程度……这次的事，让我明白了很多，看清了很多……”
“你爹的事，是我不对，如今说什么也是没用，我也就不再假惺惺地说那些客套话……你对我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大仇算是报了，从今往后，以前的周处已经死了，三害已除。你甘心或是不甘心，都与我无关，你我从此互不相欠。”周处的声音一直很平静，这与他往日大相径庭，竟让人很不适应。
刘闲看着周处，朝阳的晨辉中，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着，目光复杂，神思流转。刘闲终于迈动步伐，一言不发地绕过周处。
“等一下，”周处忽然叫住他，“最后，有句话……不管你怎么想，你在我身边这几年，我一直都当你是好兄弟！”
刘闲眼中一震，嘴唇翕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决绝离去。他路过我时，顿了顿，勉强笑了笑，轻轻道，“对不起。”
我不置可否，闪身让他过去。目送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金色朝阳中，突然有些怜悯。我们也许都恨过什么人，也许都被人恨过，可是，我想，恨人的那个一定是比被恨的要辛苦许多倍，痛苦许多倍。因为他们那时时被压抑的真情实感。
“兔儿？”周处唤了一声，笑着向我招手。
我走出去，“大哥……”
“过来，”他将我唤道面前，看着我，展眉一笑，“丫头，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我微微抬着头看他，却见他眼中一片平静，不由问，“大哥，你……不生我气？”
“为什么生气？”周处道，“刚才你推开我的时候，我就信了你的话。你我虽相处不长，但我信你是个磊落女子，你能对拾儿以命相救，就证明你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何况我也曾想伤过你，扯平了。”
我前嫌尽释，坦然一笑，“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假惺惺说些别的，大哥只需记着，将来大哥若有事，我一定赴汤蹈火，倾力相助！”
“赴汤蹈火倒不用，只是将来我死的时候，你能给我留两滴泪就行了……”周处也哈哈笑道。
“何止，我一定要嚎啕大哭呢！”我嘻嘻哈哈，捶了周处一肩膀。
周处也捶了我一下，两人相视一笑，并肩看日出东方。
“兔儿，你说现在开始还来不来得及？”周处轻声问。
“当然，”我干脆道，“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干什么来不及？”
我展开双臂，迎着阳光闭上眼睛。任那斑驳的光影越来越强烈地覆盖住我的脸。清风过处，衣袂招展，拾儿恰是在这时走过来。周处朗声唤他，“三弟！快过来，看看这日出，多漂亮！”
拾儿默默走到我身边，我睁眼，正好看到他嘴角掠过一丝浅笑。我们三人并肩站在院中柴房前，看太阳一点点高高升空，豁然间都是心情舒展，豪情满天。以致多年后，这仍是我梦里相忆至深的场景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