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小六儿
花未气得脸儿通红,目瞪着他,
“你们耍诡计,还有脸说!”
硬髭男人向小六儿挥了一下手,
“兴山呀,你先把她带下去吧,要好好招待,别委曲她。”
被唤作兴山的小六儿皱了皱眉,心想,大哥是不是太草率了?只凭这女子一面之词就放过她吗?为了把她抓来,弟兄们可是筹划了好久。首座上的老大似是看出了小六儿的迟疑,不以为然地笑道,
“兴山,没听到吗?女人家绑得太久是要伤气血的。”老大突然变得宽和体贴,这更让小六儿心里疑窦重重,不知大哥是吃错什么药了。
王兴山走上前松开花未的绑绳,不经意地盯了她一眼,不知这女子有何不同之处,让大哥瞬间改变了态度。
花未友好地向王兴山笑了笑,感谢他适才为自己求情,心想这个小土匪还不是十分坏。
王兴山向洞外伸了伸手,示意花未向外走。花未整了整花红的衣衫,用手抿了抿散落到额前的碎发,向洞外走去。心中不免忐忑,也觉得那个大土匪如此轻易地就放过自己,有些突兀。
花未走出山洞,被骤来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忙用袖子遮了遮,举目向洞外望去。夕阳斜挂远处的山际线,金红的光彩耀满半边天际。山下的山坳里有两排土坯房,饮烟袅袅,鸟声啾啾,如果不是身后挂枪的土匪,让人很难相信这里会是匪巢。
山洞是土匪的议事厅,山坳里的土坯房是众匪休憩的地方。花未被王兴山押往土坯房。花未边往山下走,边回头问王兴山,
“这位小兄弟,你们大哥为何不放了我?你们要把我押到哪里去?”
王兴山把头扭向一边,淡淡地道,
“大哥没有吩咐,我怎么知道?你快些走吧。”
花未撅了撅嘴,不快地道,
“我真的不是汉奸,难道你不相信吗?”
王兴山鼻子哼了一声,
“不是汉奸为何鬼子来了不打?许自强是你男人?他有二佰多人的队伍,鬼子来了,却躲在镇外,任凭你们用好酒好肉招待鬼子,我还真没见过像这样不是汉奸的人。”
花未叹了一口气,悄声辩道,
“就我男人那二佰多人怎是松田联队的对手?”
“不是对手就不打了吗?甘愿做缩头乌龟?”
王兴山这句冷硬的话刺痛了花未,回过头气道,
“你知道什么?我男人接到的命令是把松田联队堵在凤陵镇,不让他们在二十日前越过凤陵镇,我男人的队伍没有一个怕死的,我就是见证,但他们纵然不怕死,拖住松田联队也是不可能的,我只能给俺男人出这样一个主意。”
王兴山一愕,似是明白了一些,诧异地端看了花未一眼,
“所以你们就用酒肉把日军拖在凤陵镇?”
花未点点头,讪讪地道,
“你还不算笨,除了这样做,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王兴山惊诧地相问。
花未不以为意地甩甩头,
“是啊,没想到连累俺男人当汉奸。”
王兴山上下打量一身红彩的花未,调笑道,
“你刚刚才成亲吧?红嫁衣还没有脱掉,就一口一个俺男人,也不害羞。”
花未一愕,脸上倏然浮上一朵红霞,嗔怪地回头瞥一眼王兴山,
“要你管,刚成亲也是俺男人!”
王兴山看着花未因窘迫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爽朗地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叹道,
“要是这样说,还是我们多有打扰,新婚之夜也没有过消停吧?”
花未被王兴山提醒,想起洞房之夜的羞窘之事,脸庞更是红艳,索性不再说话,加快脚步向山坳中的土坯房走去。
花未被王兴山安排在一间客房之中,屋里有炕有桌,虽然简陋,但还算整洁。因大当家的有吩咐要好好对待花未,所以王兴山命人用木盆给她端来洗脸水,让花未洗潄,然后又用大碗盛来高梁米饭,还有一块老咸菜,这就是花未的晚餐了。
花未胡乱地吃了一些,坐在炕沿儿,望着外面渐黑的天色,心中惴惴不安起来。花未自幼生长聚龙山下,这里长年有土匪盘倨,因凤陵镇属于聚龙山的保护地,所以土匪从不祸害凤陵镇的百姓,但花未对土匪的规矩也多少知道一些。
她被土匪绑架,算是花票,按山里规矩和镇里的习俗,花票是不能在山上过夜的。大当家的如果懂得这个规矩,既然抓错了自己,他应该这时候放自己回去才是。可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没放自己回去的迹象?
花未的心渐渐地焦急起来,强子哥回来找不到自己,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他本来是要在今天带着队伍出发的,自己失踪,会不会耽误他的行程?花未一时间心乱如麻,再也坐不住,闯到门边拼命地凿起门来,
“你们为何不放我走?快给我开门,我要见你们大当家的!”
花未连踢带踹,外面看守的土匪喊道,
“你消停些吧,我们大当家的忙得很,哪里有空见你!”
“你们懂不懂规矩?花票是不能在山上过夜的,你们今晚不放我回去,日后我如何见镇子里的人?”花未气急的声音。
“嗬……你还顾得上想这些?你能保住小命儿就不错了,你再乱动就把你绑起来!”土匪在外面厉喝,吓唬不依不挠的花未。
花未停止踢踹,怔怔地坐回炕沿儿,知道自己这样闹是无济于事的,看来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夜色渐浓,花未这几日实在经历了太多的事,身心俱疲,头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道黑影,沿着土坯房的阴影,向花未的房间摸来。房外站岗的两名土匪,发现阴影下的黑衣人,刚要断喝,那人飞身扑上,三拳两脚快如闪电,那两个看守的土匪还未及出声,便倒在地上。
黑塔一般的健硕身影,伸出大手,把房门上的铜锁轻轻一拧,锈迹斑斑的铜锁应声而开,推开房门,敏捷地闪身而入。
花未的头斜靠在墙上,随便拽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沉沉而眠。外面轻微的动静并未惊醒疲累沉睡的她。
黑影借着窗外的月光,摸到花未的身前,黑巾外露出的圆睛,闪出炙如烈火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