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土匪
许自强紧紧地拥着花未,嗅着花未清淡的发香,将唇儿抵在花未的颊侧鬓边,喃喃道,
“花未,我又何尝舍得你走?现在国难当头,国破又怎能家安呀?身为热血男儿,自是身赴国难。”
花未轻揩泪痕,
“这些道理我懂,如果不是日本人进犯,姨娘也不会走,也不会剩下我一个人,那些无辜被日本人杀掉的中国百姓,哪一个不是有家小,有亲人的?有生已来,我还是头一次体味到什么是国破家亡。”
许自强感动地点点头,
“花未难得你能体会到这些。”
二人悄悄而语,说着心里最贴心的话语,直至深夜。
第二天凌晨,天刚刚濛濛亮,远处传来一阵激迾的枪声。熟睡中的许自强与花未警觉地坐起身,迅速穿衣跑到院中,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枪声。
这时一个警卫班的士兵跑进来禀报,说是镇东发现土匪,正在那里抢劫。许自强眉睫一耸,气道,
“该死!凤陵镇的父老乡亲对咱们弟兄不薄,咱们不能坐视,传令部队,到镇东去打土匪,把他们抢走的东西再夺回来。”
报信的战士打个立正,转身去集结队伍了。
花未有些慌乱地站在身后,担心地道,
“强子哥,这一定是聚龙山的山匪,他们有枪有炮,凶悍得很,你一定要小心啊。”
许自强凝重地点点头,让她回屋不要出来。
花未看着许自强离去的身影,心事重重地转身回到屋里。她心下奇怪,这聚龙山的土匪从来不骚扰凤陵镇的百姓,今天怎么抢到这里?
花未在屋中待了片刻,忽听窗棂一阵轻响,诧异地回头去看,只听嘎地一声,窗子大开,一道敏捷的身影纵进屋来,花未发出一声惊呼。但这呼声还未发完,嘴巴已被来人堵住,后背一记刀掌,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花未被一阵吵嚷之声惊醒,后颈传来隐隐的疼痛,她惊凌凌环目四望,黑黝黝的山洞,几盏硕大的牛油灯,把洞里照得忽明忽暗。洞中首位高座上,坐着一个面色黝黑,颌有硬髭的男子,年龄在三十二三岁,虎目圆睛。身上对襟的黑色褂子敞穿着,胸前露出密密的胸毛。
他一手按着腰间的盒子炮,一手摸着左侧脸上的一道浅疤,得意地笑道,
“小六儿,今天你干得漂亮,把这个汉奸娘们利利落落地抓了来,大哥今天给你重赏,到管粮台的老二处去领赏吧,哈哈……”
被唤作小六儿的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剃光的头皮露出一层黑发荐儿,圆润光滑的头形,秀气简单的眉眼,细腰宽背,挂着几分的英挺俊气。
小六儿抱拳相谢,转身欲走时,瞥一眼地上的花未,正看到花未看向他的目光,那目光清亮如水,小六儿心下迟疑,道,
“大当家的,不知你要怎样处置这个女子?”
大当家的瞟一眼穿红挂喜的花未,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肃容道,
“日本人杀了我的全家,我和日本人的仇不共戴天,这个娘们儿竟敢明目涨胆地当汉奸,好酒好肉地招待鬼子,这是欺师灭祖的罪,今天我就给弟兄们开开荤,赏给你们三天,三天后绑到林子里穿花。”
小六儿一惊,没想到大当家的竟然要用这么残酷的惩罚,交给山里弟兄们三天,不知三天后这女子是否还有命在。穿花更不用说,把人的衣服剥光,绑在树上,让山里的蚊虫吸干血液而死,如此娇弱的女子,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实是有些……
小六儿眉峰紧锁,向大当家的一抱拳,
“大哥,小弟有句话说,我觉得如此处置这个女子有些不妥。”
“嗯?”大当家的眉睫一耸,眼露厉色,“小六儿,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怜香惜玉吗?”
小六儿摇了摇头,慨然续道,
“小六儿虽然上山时间不长,但也多少知道些山里的规矩,前大掌柜立的规矩中,第一条就是不横推立压,如今大哥要是开了这个例,怕是以后弟兄们就不好调教了。”
硬髭男人脸上隐隐泛起一层怒气,
“小六儿,你拿前掌柜来压我?”身子向前一探,脸上凶气愈浓。
小六儿一愕,急忙辩解,
“小弟不敢,小弟也是为山里弟兄的前景着想,罪不过一死,求大哥看在她是女人的份儿上,饶她体面死,将来传出去也是咱们聚龙山的体面。”
硬髭男人圆睛半眯,眸光一缩,恨恨地咬了咬牙,
“小六儿,今天我要是不给你这个体面呢?”
小六儿面容一僵,双手慢慢地垂下,洞中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
花未身上绑着绳索,只能俯卧在地,她努力仰着头,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花未再也忍不住,大声辩解道,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汉奸,我那样做不过是想把鬼子拖在凤陵镇,是想帮俺男人完成阻击敌人的任务。”
僵持不下的两个男人听到这一声喊,都惊凌凌地扭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花未挣扎着坐起,挺着身子,大瞪着眼睛,注视着首座上的硬髭男人。
硬髭男人看到花未一怔,从座位上慢慢站起,向前走了两步,借着洞中晃动的火苗,细细地观看着眼前的女人。
细眉亮眸,红唇秀鼻,细嫩的脸颊在火光下,更显得莹白如玉。硬髭男人不可思议地嗬了一声,想不到在这深山小镇之中,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这若是卖到窑子里,保准儿挂的是头牌。
硬髭男人端详了良久,最后爽快地哈哈一笑,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汉奸?”
花未用力点点头,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姨娘也是被日本人打死的,我和他们有杀母之仇,怎么会去当汉奸。”
硬髭男人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儿,
“好,不是汉奸就好,看来我冤枉你了。”
花未松了一口气,
“知道冤枉我了,干嘛还不给我松绑?你们把俺抢来,俺男人会急死的。”
硬髭男人笑容一僵,似是花未这句话有些刺耳,
“看来你挺喜欢你男人呀,那怎么让我抢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