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无心于这种虚言假意,互拍马屁的宴会,早早地便寻了疲累不堪饮酒的借口回家了,而吕良也觅了个箭伤无法饮酒的理由,向郭鸿告了罪,与吕布一同回家,留下一脸苦笑的张秦。
“父亲,郭鸿虽无才能,但为人却有几分古风,而其也不迂腐,只是”吕布皱了皱眉,看了眼吕良似乎并无责怪之意,便继续说道:“郭鸿此人目光短浅,好大喜功。今日虽胜,但我军亦是损失惨重,就我所知,我军骑兵一千五百人,足足阵亡了六百余骑,伤者更是有三百余,伤亡将近千人!可郭鸿只是随意地让鲍叔去料理。而他,却在太守府中大肆宴饮!”
说到后面,吕布的语调越来越高,怒气也越来越重。
吕良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和声安慰道:“奉先,此虽在家中,不怕别人听去,但也少说为妙。况且郭大人又非圣贤,如何没有缺点。我知道你有大志向,若是实在不喜郭大人,以后你可另投别处,相信以你之能,天下任何一处都可去得。”
一旁的黄氏也点头附和道:“奉先,你父亲说得对,太守大人虽然有些不是,但对乡民还是不错的,也没有收过什么苛捐杂税,大人自己也算得上清明。即使在整个并州,大人的名声也都是蛮好的。”
吕布叹了口气,郭鸿在五原郡内还是颇得人心的,只是乱世将至,这种人顶多就是守成之人,做不得大事,以吕布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
不过,郭鸿的五原太守也就到此为止了,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不用卷入以后的混战中了。
“父亲,母亲,我们准备搬家吧。”吕布突然说道。
“搬家?”吕良与黄氏都是一愣,吕良疑惑地问道:“搬家,为什么要搬家?搬到哪里去?”
注意到吕良与黄氏的不解与惊愕,吕布心中苦笑一声,古人的乡土情结十分浓重,往往不得已才会背井离乡,也只有乱世时的流民才会到处漂泊。可是,似乎现在自己的情况比那些流民、难民也好不到哪去。
吕布只能尽力解释道:“父亲,母亲,胡人虽败,但却未损其元气,只要等到朔方、云中两郡被攻占,胡人必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我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吕良浓重的双眉紧蹙在一起,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但是,朝廷的征讨大军不是下来了吗?听说是护乌桓校尉夏育,护羌校尉田晏还有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一万骑兵,想必我大军到处,胡人必定望风而逃。”
吕布苦笑了一声:“父亲,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汉军能赢。汉军虽三万,但绝大部分还是靠的胡人,用胡人去打胡人,我们的灵帝陛下还真是厉害。”
“奉先,怎可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吕良立即喝止道。
吕布却不在意,随意地敷衍了下后又说道:“父亲,如今我们应该趁着胡人新败,无力进攻的时候向南撤走,一旦进入雁门郡便安全了。”
“雁门吗?”吕良轻声嘀咕着,与一脸犹豫的黄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拿不定主意。
“伯勇,奉先说得很对,此一战,夏育的三万大军必败。”
正当吕良夫妇二人犹豫不决时,两个人影从庭院而进,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将军打扮,一脸络腮胡的汉子,赫然是鲍信。而旁边的则是一身儒服的张秦。
看清来人后,吕布与吕良立即迎上,黄氏则搬来了两张凳子,自己则退到后屋了。
“允诚,为何连你也会认为朝廷的大军会败?”吕良领着二人坐下,惊疑地问道。
鲍信低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子善,你与胡人交战多年,最是知道胡人勇猛剽悍,又擅骑射,而且,胡人此次号称七万,而夏育的大军只有三万,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胡人。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啊!”
张秦点了点头,凝重道:“最重要的,夏育等人根本不是檀石槐的对手!”
“唉!”吕良哀叹了一声,有些不甘地坐了下去,虽然处于敌对立场,但谁都无法否认,檀石槐的确是胡人百年来最有实力,最有魄力,也最有野心的一任领袖。
“不过,奉先啊。”张秦坐定后摇了摇头,道:“胡人是败,但只败了鲜卑一部,匈奴人未曾败。若是我们贸然撤退,恐怕就会被匈奴人趁机偷袭。”
“匈奴人未败?”吕布心中骤然一跳,突然想到了一点:自己当初冲锋面对的那三千胡人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匈奴人!
难道匈奴人已经知道我要来突袭,所以故意让开了?想到这点,吕布心中顿时一沉,有一种被别人算计利用的感觉。
看到吕布的脸色,张秦苦笑了一声:“匈奴的左贤王倒也狡诈,当初饮马湾一战估计是得到了消息,躲开了我军,让其他三部与我军互相损耗。而今日一战,估计也是早有了情报,就在奉先突袭前,后方的匈奴人全部压进攻城了。而当鲜卑人溃败的时候,匈奴人却在第一时间,整齐地撤退了。当时情况混乱,奉先你没注意到也正常”
吕布挑了挑眉,望向鲍信与张秦,道:“当时我军便是从匈奴那面出城的,匈奴早得到消息也算正常,只是,难道你们早就猜测到了匈奴会故意让我偷袭成功?”
鲍信笑了笑,眯起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狡黠:“我们也只是赌一赌,战场上可没绝对的事情。”
说罢,鲍信脸色一肃,认真地说道:“檀石槐已老,其子和连荒淫无度,必然成不了大器。依我之见,只要檀石槐一死,恐怕因他而凝聚在一起的鲜卑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东中西三部大人名义上随可能会听命于和连,但也会面和心不合。而匈奴左贤王此人为人狡猾多变,必然不服和连,暗地里肯定会有些小动作。而羌、乌桓这些胡人也都不是好相处的,恐怕不久北方就会大乱了。”
吕布心中凛然,鲍信的分析有条有理,而且完全符合历史趋势,果然,在史书上留名的没一个是徒有其表,都是有真才实能的。只是不知道,像诸葛、郭嘉那些最顶级的谋士又有多少厉害。
“北方再乱,凭我大汉军威,胡人也不可能攻进长城内。况且,胡人内乱,我们也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吕良闷声说道,以他对胡人的仇恨,自然是希望胡人内部越乱越好。
闻言,鲍信与张秦也都点了点头,虽说胡人骁勇,但数万铁骑面对固若金汤的雁门,估计也只能饮恨而去。
吕布却默然无言,胡人的确是乱了,可是,关键是汉朝自己也内乱了!两家都内乱了,谁顾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