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问和几个师兄在房内打闹了一阵子,待到几个师兄离去,一看窗外,天色业已大亮。他估摸着现在要是去膳院用膳,只怕来不及了。便整理了下房间,径直走向后院,找孙叔领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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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问来到后院,刚到门口,便见一大汉扛把大斧,从院内出来,正是孙叔本人。姚问来这领罚的次数已然多不胜数,所以也不感扭捏,径直迎了上去,笑道:“孙叔早上好呀,苦命的小七,来你这卖苦力来了。“
孙叔见姚问说得有趣,笑着看着他,摇头,道:“你这小子,怎还是这般没脸没皮,你师父那的罚还领得少吗?就是不知道改。得了!今天的活不用干了!”
姚问一听不禁大喜,心里又有些不信,忙道:“不用干了?这可是您说的,要是师父怪罪下来,那就别怪晚辈把担子往您身上推哦?”孙叔听得一乐,呵呵一笑,道“说不用干就不用干了,刚才你师父托人来跟我说了,说你兰姨要过来看了,今天的活就先放下。快走吧,没准你兰姨已到你宿阁里等着你了呢。”
孙叔话音未落,姚问已奔出去数丈远,边跑边回头,道:“待会若是兰姨带了什么好吃的,孙叔,中午我给你带一份来。您上山路上小心些啊”
孙叔望着姚问离去的背影,温然一笑,自语道:“这小子,人虽皮了点,这张小嘴还真是甜到人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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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姚问心急火燎地赶回弟子宿阁,一看自己宿阁门口好不热闹,一圈人围在那里,姚问见此情景心下一喜,估摸是兰姨来了,却又疑惑:“按理说,即便是兰姨来了,也不应该闹出这么大动静啊。”
姚问也懒得去想,从人群中穿了过去,见避光正和一小姑娘对峙于人群中央。便立即全明白了——芝茵,这小辣椒来了。
芝茵是林寄之跟赵兰兰的独生女儿,比姚问要小上两岁。这两人虽说一起长大,却是既青梅也不竹马,虽是两小却不无猜。
姚问最厌小孩子的三样东西——粘人,告状,小大人。这林芝茵小姑娘却恰恰三毒俱全。
其一,小女孩粘人本是人之常情,何况小姑娘长得也不赖,除去脸颊上有那些零零点点的小雀斑外,也算得上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可姚问却盗亦有道,始终坚持自己的四项基本原则——好熟女,好御姐,好loli,但不好幼幼。其实真实原因,姚问自知,就他现在这具小身体,就算抱个赤身裸体的杨贵妃放他怀里,他也照样能坐怀不乱。为何?这跟太监不爱美女一个道理。欲望是要靠激素堆起来的,姚问现在还只稍微储备了一点点。
其二,小姑娘天生具有干地下党的潜质,姚问干的那些龌龊事,但凡被他知晓,必定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呈报给上级。
“爹爹,姚问今天练剑,玄降式少练了两次。”
“爹爹,爹爹,今天姚问又受叶先生责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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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者,小姑娘爱装大人来教育人,这人当然便是姚问了。
“姚问,你不好好练剑,怎么对得起爹爹的期望,将来怎么将青芒派发扬光大。”
“姚问,你做事如此吊儿郎当的,将来哪个女儿家肯嫁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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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为人,加起来差不多活三十多岁的姚问,每次听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这般教育自己,都有股上前抽她一顿的冲动。
当然,讨厌人的人一般也同样被别人所讨厌着。林芝茵对姚问,也是好感乏乏。在姚问身上它看不顺眼的东西多着呢。譬如说,此人不学无术,不求进取。一点也不像爹爹。又譬如说,此人花花肠子一大堆,鬼话连篇,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一点也不想爹爹。还比如说,此人不爱干净,经常搂着避光一起睡在被子里......
姚问知道林芝茵对他心怀不满的最大原因是——他,她,与它之间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感情纠葛。
姚问搞不清到底——避光是因为林芝茵不喜欢他所以避光才不喜欢林芝茵的,还是林芝茵见避光不喜欢她却喜欢姚问所以才不喜欢他的,反正,姚问是知道林芝茵是喜欢避光的,而避光是不喜欢林芝茵的。这里面的感情纠葛,姚问估摸着恐怕只有请个韩国偶像剧的编剧来,方有可能给理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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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兑字辈弟子所居的丹阳峰,平日难得上来个陌生之人,更别说是女子。今日赵兰兰领着林芝茵上山来探望姚问,一进这弟子宿阁,随即引来众人围观,赵兰兰貌美温婉,待人出了名的随和,又嫁了个在青芒派里名号响当当的好夫君,是故过来看热闹的也好,瞻仰美女仙容的也好,过来打声招呼的也好,不一会后赵兰兰身旁便跟了一大票人马。
待来到姚问宿阁之前,林芝茵眼尖看到藏青色的避光也混在人堆里。她可不管姚问那家伙的死活,今日上山就是专程过来看避光的。是故一见避光身影,连忙大声招呼它过来。那避光见林芝茵招呼它,却理也不理。想那旁边站着之人,可都是些无所事事来这看热闹的后生。见这小姑娘吃瘪,哪有不出声起哄的道理,于是乎就传出些这样的话来。
“人家避光可是姚问的私宠,压根就不认识你!”
“我说避光啊,那可是小七未过门的小娘子啊,你怎能不听她招呼呢。”
......
以林芝茵小女孩的性子哪经受得起这般相激,眼眶儿立马变得通红通红,朝着避光大声娇叱,道:“避光,你给我过来。听见没有?!”
避光依旧不为所动,反倒把头偏到一边去了。旁边众人看得有趣,随即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林芝茵一听那笑声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可那该死的避光见她哭了,非但不过来,那眼神反而有了些讪笑之意。一时间,林芝茵止不住怒火直冒,便要过去动手将避光给托过来。可避光神狰岂是她这么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抓就能抓住的?看她过来,避光也不动,待到林芝到了跟前伸手来捉他时,他方才飞速往旁边一闪,弄得小姑娘更是狼狈。小姑娘捉了几次都捉个空,又气又急,终于忍不住,扑进赵兰兰的怀里,边哭边呜咽道:“娘,你快帮我把那该死的避光给我叫过来。”
赵兰兰听了不禁苦笑,这避光神狰除了认姚问,其他旁人那是谁也使唤不动,这般唤它恐怕多半是徒添尴尬而已。当下曲下身来,帮宝贝女儿把那粉兜兜的小脸上挂满了的泪珠子擦掉,柔声道:“茵茵乖,别哭了,等待会你姚问哥哥来了,我们再一起好好的收拾这该死的避光。你说好不好。“林芝茵把头埋在赵兰兰怀里也不出声,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无奈,更多的是怒恨交加。
“兰姨,芝茵,你们今天怎么来了。“姚问从人堆里挤进来,见到亲人,心里暖哄哄,很是欢喜。
“怎么兰姨想来看你,还要挑日子不成?准是又干什么坏事怕被姨撞见是吧?”赵兰兰好久没见姚问,这一见面心里也是欣喜,拿姚问打趣,也正好借此机会转移刚才的尴尬。
“兰姨你这就不知了,这段时日,你侄儿我早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一言一行都堪为我们青芒派弟子之楷模,连师傅他老人家都觉得一天不夸我几句,这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各位同门师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姚问将自己的厚颜神功发挥到极致,也想快些消除先前的尴尬。
围观众人齐声应道:”是。“
姚问悄悄瞥了瞥避光,却见这畜生伸着舌头蹲在那里,好似也听得乐呵呵的。姚问狠狠瞪了它一眼,心道:“老子成天惹是生非,你这家伙也跟我一样,好事不干,坏事做绝是吧!”避光眼色变得怯怯的,好似个做错了事的小媳妇。姚问心底暗骂道:“一只畜生,倒是比小爷我还能装。”
赵兰兰见他还是这帮嬉皮笑脸,油嘴滑舌,既感无奈,又觉欣慰,笑道:“我信,我信你个大头鬼。”心里却想:“若是我家那口子见他这般样子,不知道会气死,还是会愁死。”
赵兰兰拍了拍林芝茵的小背,柔声说道:“茵茵看是哪个来了,是你姚问哥哥呢,快给姚问哥哥打招呼。
林芝茵方才一听到姚问的声音,满腔怒火烧得更炽,心道:“都是他,都是他,先前所受耻辱和委屈都是这个人给我带来的。避光不理我,旁人嘲笑我都是因为他!”便冷然道:
“他才不是我哥哥!叫他哥哥,他配吗?”
林芝茵这狠话一出,场面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像姚问这般脸糙皮厚之人,这会也面色微白,一脸尴尬。
这时蹲在地上避光“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冰冷。
赵兰兰心中暗暗责怪道:“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不识轻重呢?”刚想让女儿给姚问道个歉。
这时孙好友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不是哥哥,那便是丈夫不成?”
这家伙本想帮自己师弟打个圆场,却不知这场把姚问圆得更加生不如死。
林芝茵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大声道:“做我丈夫,就凭他这废物也配。我林芝茵就算嫁猪嫁狗也不嫁给一个废物!。”
“呜!”避光发出了一声低号,双目死死盯住林芝茵,目光中竟露出了杀意。
赵兰兰一听便知不好,忙喝止道:“林芝茵,你闭嘴。”
林芝茵见避光居然对自己目露凶光,连一向对自己慈爱有佳的娘亲都对自己这么凶恶,对姚问恨意更甚。双目圆瞪,用手指着姚问,咬牙切齿道:“难道不是吗,我林家供他吃供他住,父亲母亲视他为己出,赵伯伯也对他关切至深,而他呢?成日里除了偷鸡摸狗,惹是生非,败坏我父亲清名,还做过什么好事?!除了坑蒙拐骗,油嘴滑舌,他有点什么本事?!你让他自己说,他不是废物是什么?!
姚问听着林芝茵所言一字一句直扎心脏。头有些昏昏沉沉地,他内心不停喊着:“姚问,淡定,你要淡定,你是无敌的淡定帝......”但他还是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赵兰兰一把抓住林芝茵的肩膀,扬起另一只手,但这只手却怎么也拍不下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扇女儿家一个耳光,这让她如何下得了手?可不扇又如何给姚问一个交代呢?赵兰兰的手定在空中......
宿阁本来一片死寂,慢慢泛起了悉悉索索地细语声,那声音越来越大。
忽听一声怒嚎响起,一道青影朝林芝茵飞扑过来。赵兰兰大吃一惊,顾不上那么多,拉起林芝茵往地上一滚把女儿护在身下,险险躲过那道青影的攻击。
“嗖!”地一声,那青影又至。赵兰兰这次有了准备,看准那道青影,一掌迎上去正拍在避光的腰上。避光“奥”地一声痛呼,在地上翻滚了一周又站立了起来,嘴角流出琥珀色血液。
在场之人都已惊呆了。
避光眼中凶光越来越烈,它身上毛发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不多时竟完全消失了。
赵兰兰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全身紧张的微微发抖,高声叫道:“还不去通知其他人!”
众人这才有了反应。便有人朝宿阁院外跑去。场面混乱成一团。
“避光,你还不给我住手!”姚问平地一声怒叱。
众人俱往姚问望去,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灰白,额角冷汗直冒,身体瑟瑟发抖。
姚问叱声刚落,赵兰兰母女身后便响起一身哀鸣,避光的身体在赵兰兰背后数尺的地方慢慢呈现出来。
众人都心中大呼好险。再晚一刻只怕赵兰兰的后背就要受到避光的猛击了。
姚问双目无神地望着避光,面色狰狞,冷冰冰地说道。“滚!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避光眼中现出哀求之色,嘴里呜咽不停。
姚问转过头去,不去看它,径直走到赵兰兰身前,将他扶起,恭声道:“兰姨,我扶你回屋,休息。”
赵兰兰经此突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缓缓点头应好。三人缓缓朝房内行去。
避光眼中哀滞之色越来越浓,躺在地上呜咽良久,终于站起身来朝宿阁院外行去,时不时回头向姚问宿阁望上一眼。
避光出了院门脚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朝山下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