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老爷稍稍提及今日的事务,略夸了几句,就低下了嗓音,隐隐传来“传来信息!”“庆麟王!”“大军!”我大惊,前时菲菲姐与我所说的话涌上心头,难不成事局有变,终不像外头百姓所说的,恩赏一下,万事俱无?
心下有事,我也不管是否僭越,倾耳仔细听去,但老爷和夫人的声音越低,只偶尔传来夫人压抑不住的惊呼!以及夫人失声说出:“难怪夫君这般突然地回来!如此可该如何打算?”
我知事必不好,用力站起,转身奔了出门,紫荆不明就里,张大了嘴看着我的背影,只不好喊出声来。
我跌跌撞撞地,直奔了小角门,求了看门老妈子,又塞了好些钱,因我正受夫人看重,不太敢使力拦着,竟徇了私,放我出门。
母亲开门,见我一头撞了进来,吓得连声问道:“红叶?你怎么这样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看见了母亲,我的心里才稍稍安定,紧紧拥住母亲,抑制住还在抖擞着的身子。
这才担心起自己会让母亲受到惊吓,我有些懊悔自已的莽撞,尽量随意地说道:“女儿只是想娘亲了,我与娘亲一起住一晚上可好?”
“这傻丫头,还只是一幅长不大的样子!”母亲嗔怪了几句,心里其实喜意连连,自从我入张府以来,我们其实还从没有在一起好好地说过话,唯一的女儿不能时时亲近,成了母亲心里说不出来痛了。
母亲展开了被褥,我靠着她躺下,一双手仍然圈住她的手臂,脸靠在她的肩窝里,感受着母亲身上传来的阵阵温热,心里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了,我的亲人,我的母亲,菲菲姐,黑子,还有红荷……都是我要保护的,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失去,为了他们,我必需要做些什么!
心里安定下来,我决定了,第一件要做的,就是要说动母亲,作好搬离晋阳,去往京城的准备,只是说话要放得轻缓些,千万不要惊着了她。
“娘!还记得我说过的菲菲姐姐吗?”想好了后,我对母亲说道。
“嗯!你的姐姐,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却对我家红叶这样的好,很难得的一个女孩子呢!只是娘总不出门,还没有见过她呢!”母亲的答话充满了遗憾。
“菲菲姐去京城都这么久了,应该快有消息来了,娘亲,等菲菲姐来接,我们跟了她同到京城去住,您说好不好?”我想象着再次见到菲菲姐时的样子,一边自己就兴奋起来,不禁用手支起身子,大声对母亲说道。
“这……”母亲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京城有什么好的?那么远!红叶你为何想到那里去?”
“娘!我想菲菲姐嘛!”为了达到目的,我竟用起很久不用的撒娇手段来,坐在床上,抓住母亲的手臂,不停地摇晃起来:“不如我们现在就起身,收拾好东西,省得菲菲姐来了,临时忙乱。”
“红叶!不要胡闹!京城岂随便说说就能去的!”母亲却提高了声调,言辞有些严厉起来:“你现在的身份是张家的丫头,怎么能这样轻易走开的!”
“娘!这您就不要担心了,不是还有菲菲姐吗?她会替我赎身的!”我犹豫了一下,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够厚道,但母亲她们的安全要紧,想通这点,我有些不以为然地继续劝道。
“怨你娘亲无用,把你……让你在外受苦,还好遇上的是好人家,红叶!你既入了人家的门,本不该轻易说了赎身的话,!”母亲却又伤感了起来,说着就要落泪:“我只说你徐姨娘一家,不是她们,我们怎能这样的……!娘亲不忍离了他们太远,红叶!你不要想得许多,你就陪着娘亲,我们在这晋阳城里呆着,让娘亲平稳地度过这一生,可好?”
“娘!不是这样的……”母亲的伤心让我手足无措,我搂住母亲,不忍再说,但又想到外面的局势,实不放心,张了嘴,还欲再劝。
“红叶!我是不会离开的,我还要等你父亲他们,我是死也不去京城的!你不必再说了!”母亲却又高声喊道,神情更见激动,她喊完这句,索性把我的手的推,再把身子一转,留了个冰冷的背影给我,把我的话堵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万没想到,我们搬到京城的建议,在母亲这里会遇到这么激烈的反对,从小到大,母亲说话从不大声,现在竟然这样的失态,这还是我的那个温柔如水的母亲吗,我愣愣地看着母亲的背影,一种陌生的感觉突然进驻心里。
我不敢再说,但又不甘心就这样作罢,满脑子都是战乱中的凄惨情景,一如几年前,我们逃难时的模样,在那场灾难中,我失去了太多的亲人,还有红荷姐姐,到现在,我还是不知该拿怎样的态度待她,我再不能让我的亲人陷入这般境地,我要坚定起来,不管如何的困难,我也要让亲人们远离那可能的危险之地。但我母亲她,对外头的情形一无所知,看她不愿离去的样子,我想说明原因,又实在是怕吓着她,今夜看来是不成的了,不如明日再来,再细细地思量好如何劝她。
在辗转反侧我思量了一夜,却想不出任何的头绪来,心急之下,全没注意母亲一直颤抖的身躯,和她流淌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天一早,我便悄悄地起身,昨夜,我是私自回来的,一大早还要服侍夫人的起漱,生怕吵醒了还在睡着的母亲,我轻手轻脚地穿戴好衣物,再回身看看在床上倦缩着身躯的母亲,想到她老人家这些年来,夫亡子失,又一人孤苦地过了许久,内煎外熬之下,身子日渐清减,看着母亲那清瘦的身躯,我暗想着,万不能再让她受那颠沛流离之苦的了,但又想到那未知的局势,越发为以后的日子忧心起来,只是母亲的态度让我心里发苦,要如何劝解她,才能让她回心转意,一切都能如我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