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两人不觉睡了过去,月光从窗外照着,还亮堂堂的刺眼,我新到一个地方,从此要过不一样的日子,一时哪里睡得着,手心里抓着我的小木人,只是反复地摩挲着,想象着还在娘身边,明日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娘亲的身影,眼泪不觉流了满面,只轻轻的啜泣,不敢吵了睡着的人。
等我睁眼,天还只蒙蒙亮,听见那两个已轻手轻脚的起身,我连忙坐起穿衣。
外有老妈子传来了洗漱之物,我学着端起,立在小姐房门外,一时开了门,那绿珠在里招手,我们顺次进入。
只见小姐头发松散着,坐在梳妆台前,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闭着眼直打哈欠,间或缩一缩身子,像是怕冷的样子,我仔细一瞧,发现小姐只着一件中衣,不由诧异,在这冷清清早晨,小姐穿得这样的单薄,难怪冷得身子都坐不直,这还不得立时病起来?
绿珠上前替小姐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白生生的手臂,小姐一个冷颤打起,唇上竟见乌青起来,绿珠也不敢多耽搁,手脚更加利落,就要伏侍着洗用,我急得上前一步,开口道:“小姐身弱,这样只怕容易着凉,不如先披了衣服再洗吧。”
小姐的眼一睁,像见了怪物一般,定定地看我。
绿珠却开口说:“你是新来的,有所不知,穿了衣再洗漱极易弄湿,脏污了可不好,小姐的衣物极是金贵,是不好打理的。”
我的眼一扫,见旁边架子上挂着的衣裙,果然件件颜色鲜艳,轻柔滑溜,竟不知是什么名贵料子制成,看那样子,极是轻软易变型,恐怕色彩也是不易保持的那种。
虽考虑自己新来,不好冒然行事,但想到已被分到这里,小姐便是我今后要精心服侍的主子,便顾不了那么多,说道:“奴婢有件棉衣,还是新的,袖短领圆,最好洗漱时穿用,暖和又方便,是我娘预备我十岁后穿的,不如拿来先给小姐用着。”
绿珠却变了脸色,大声喝起:“大胆,小姐是什么身份,用你的粗陋东西?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样的没规矩!”
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受过这样的重话,不由往后一缩,咬住了嘴,心里非常的后悔。
“我瞧她是个极干净的,穿一穿又有什么打紧。”小姐竟开了口说道,她又转脸对了我说:“别听你绿珠姐姐的,你有好东西就想着我,是个好丫头,快去拿了来。”
我笑开了颜,转身就忙着跑了出去。
“小姐!这……”绿珠还待再说,已被小姐打断,远远地传来句:“你没瞧见她的眼还是红肿的,想不是刚离了家,昨儿直哭了一夜?可怜见儿的,这样的小,你还拿话来说她……”
许是风儿太大了?吹得我的泪水直滴了下来,我痴痴地站住了身,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大概就是人的命如此吧,我已经签了卖身契,现在已不是自由身了。”又想道“不是有句话这样说的:‘即来之,则安之,’我的主子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看上去还是个好人呢!在这样的主子身边,定是很好相处的。”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我一惊醒过神来,不由暗暗责怪自已,想起小姐冷得久了,她还在等着我的衣服呢,我却只是呆在这里要干什么!我忙忙地把泪水擦一擦,奔了出去。
抱来棉衣,我交到了绿珠的手里,那丫头还横了我一眼,抖开来赶紧替小姐披上,这时,一屋的眼睛都好奇地放到小姐的身上,大家连连惊叹,好合身的衣物,袖长不过肘,领高不过脖,衣摆长长垂下,刚好盖住小姐的双腿,一件棉衣就这样贴身穿着,竟丝毫不见累赘。
身上暖和,小姐不再瑟缩,端正了身子坐着让人服侍,嘴上忍不住还在微微地笑着。绿珠度其意,上前对我说道:“果是一件好衣,亏得做衣的人一副灵巧的心思,可有什么名儿?”
我连忙上前答道:“也没有什么名儿,不过是家居之常服,我们把它叫做‘睡衣’。”
绿珠听了说道:“这名儿有趣,正叫出了这件衣的用处。”又转头来对小姐说道:“小姐不如就受了?红叶那里由绿珠另拿两串钱儿赏了也便是了。”
小姐笑着点了头。
绿珠见小姐高兴,也有了笑意,仍回头来骂了句:“便宜了你这丫头,还不快谢了赏!”
一时收拾妥当,绿珠与青杏,带着两个婆子,自陪了小姐去上房请安。我们留下来的收拾打扫,大家忙乱着,总算抢在小姐回来之前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