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了早饭,小姐竟留了我和绿珠在内服侍,我学着绿珠的动作,倒也不至于有错,刚一吃完,外面有青杏进来请示:“韩姨娘来了,要与小姐说话。”我见小姐一惊,立起身子,却又坐了下去,呆呆的不知怎么说。
恍然想起,那韩姨不正是小姐的生身娘亲,必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只有夫人才是小姐的正经母亲,私下里不太合适见的,竟让小姐这样的惊慌。
绿珠作主,高声喊道:“请了姨娘进来”。
我连忙上前,替韩姨娘打起帘子,进来一个妇人,穿着精致,眉眼与小姐颇为相像,忙与绿珠一起行了礼。
那韩姨娘忙上前扶住,不让我们拜下,转而回身,痴痴地盯了小姐看,良久才要福下身去,小姐连忙避开,红了眼低声说道:“姨娘请坐,不知有什么话儿要说,这样的急着来。”
韩姨娘也红了眼眶,问道“舒哥儿身子可好?用饭可香?昨儿可睡得好?一直是这样的瘦弱,可怎么样才好!”见小姐不答,绿珠也不知怎么一动不动,我忙上前替道:“谢姨娘记挂,我们小姐一向好着。”
韩姨娘抬头望向我:“这丫头面生得很,是昨儿刚进来的吧?人倒是机灵,想来服侍不错的,妾身……也就放心了”停了停,才对小姐说道:“舒哥儿一向是懒待不愿动的,愿不该妾身来多嘴,只是哥儿怕是忘了,过几日便是夫人的30岁整生日,丫头和老妈子有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妾冷眼看着哥儿这里竟还没有预备着,不如现在细细想着,准备些什么才好。”
小姐听了更慌,红了脸谢道:“多亏姨娘记着,我们这里正预备着呢,过两日叫丫头带了去给姨娘看看可妥不妥当?”
小姐不自在,那韩姨娘也坐不住,转而向我们丫头问了几句也就告辞,我们替小姐送了出去,反被姨娘在院里拉住手细细地说了几句,等我们进来,小姐在内已急得团团直转。
见了绿珠,小姐抢了就问:“这可如何是好,竟把这样的大事给忘了,现如今竟想不出要送什么才好!”
绿珠也不好意思,只把老妈子们狠狠的骂了几句,乱想了几样,均定不得主意,主仆急成一堆。
我不由思衬,小姐才十多岁,送什么不过送个心意,这东西要如夫人的意,不如从身上的贴身的针在线打主意。
突然想到早上的棉睡衣,我的心里一亮,上前试探着说道:“如今要做更精细的活儿也来不及了,小姐不如亲手替夫人做一件家常穿的棉睡衣,就像早上的那件,想来大家没穿过,定是稀奇的。”
两人听了,均脸上一喜,细想这竟是个绝妙的主意,便忙乱着传话,叫领了衣料预备起来。
主仆两个日夜赶工,衣服已做好,小姐和绿珠的手艺竟极好,针角细密不说,样子更贴身,选的料子又是好的,外面还配上金线,绣着大团的花草,这衣服捧在手里,亮亮的晃眼,竟不是件家居之服,而是一件雅致之极的礼品。
这几日,全院上没一个得空,夜间也要预备茶水,绿珠更是抽不出身来,我和珍珠竟是兼了绿珠的差使,里里外外忙了个倒仰!这一日完工,上上下下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却是个个替小姐开心,从没有过这样的全屋齐心合力的做着一件事,力往一处使,人人说话间和和气气,均在满脸洋溢着笑意。
把衣服细心地锁进柜子里,小姐和绿珠再也支援不住,也不顾那规矩了,俩人滚在一张床上只想死死地睡上一觉,我们心里也松快,几个人坐在院里守着,静静地一声也不出。
外面却有了人来的声音,闹哄哄的像有好几个人,我们不由惊起,互相望瞭望,一齐迎了出去。
打头来的原是二小姐,大眼长眉,看着果然样貌极好,正领着四五个丫头及婆子进门,见了我们,那二小姐大声问道:“我来看看三妹给母亲准备的生日礼品,你们小姐呢?不是没什么好东西,便躲了不见人吧!”
众人只拦住去路,却都不知如何回话,都拿眼来瞧了我。
我见躲不过,便上前一步说道:“二小姐见笑了,我们小姐早早备下了礼物,只不过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自然入不了二小姐眼的,本该拿来与二小姐看看,也好参谋着改动才好的,只是我们小姐今儿身子不爽快,这不吩咐了我们在外守着,说让看也猫儿狗儿的,不让吵了她,不如二小姐先回了,等我们小姐晚些亲自去见您。”
那二小姐听了,也不着忙进去了,只上下打量着我,我忙又低了头再次告罪。
她却高声骂道:“秀珠,你个死丫头,同样是新来的,你看看人家,这样的伶牙俐齿,你却跟没嘴的葫芦似的。”
我寻了她的眼光寻去,在后面畏畏缩缩着的,却正是与我一起买进府来的秀英,现在竟改了名叫秀珠。
这样的话我却不好答,再低了头,脚下却拦着一步也不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