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栽在地上,脸色酱紫,双手死死卡住脖颈,充血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颜洛嘉忍不住低呼出声。见是她,魏子辰眼中的阴鹜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慢慢地,他蹲下来轻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那晚,他们俩头一回一起用膳。席间很安静。颜洛嘉神情恹恹没什么胃口,魏子辰则自顾自喝酒。
他醉了。半梦半醒间,他痴痴呓语,眉心微皱。她吃力地把他挪到床上,他却一个翻身将她抱住。
“阿洛,阿洛,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四年了,我终于等到你长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娶你为妻。但你跑了,你怎么就跑了呢,还是跟着别的男人......阿洛,忘记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同榻而眠,第一次没有冷漠、怨怼与讥诮。他环着她的腰,呼吸平稳,眉目安静。这个时候的他,才是当日府中与她谈书论画的男子。
颜洛嘉彻夜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去。朦胧中,她听见有人低声禀报,说是李氏悬梁自尽。魏子辰淡漠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厚葬”便打发了人出去。
一连几天,颜洛嘉都睡得不好,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断地浮现出李氏惊惶可怖的脸。想醒,却怎么也醒不了。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慌乱地摸索着黑暗中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
“别怕,阿洛,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那人信誓旦旦。他还说,阿洛,你要相信我。
随着梦魇的消散,很多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魏子辰是个出色的男人,相貌才学家世背景均无可挑剔。良好的教育和优越的环境使他举手投足带着贵气与雍容;皇室的明争暗斗和自小灌输的处世哲学使他成为了出色的商人与政客。他清楚人性的弱点,能满足女人对于爱情所有的幻想。所以,当他对一个人示好的时候,很难有人能够拒绝。更何况,他对她确是真心。
当然,颜洛嘉不会天真到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他依然会自私会偏执会霸道会残忍。魏子辰是一头狼,敏锐和机警是他的本能,并且随时准备在黑暗中伸出利爪去扼断敌人的咽喉。她不是个要求完美的人,因为她自己就是出身世家,深谙其中要义。
这个男人喜欢她,愿意对她好,愿意为了她去试着包容与妥协。政治婚姻能够如此是她之幸。所以,如果真的这样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圆满的结局。
可惜,老天没有给她机会,那个孩子的到来打破了目前脆弱的美好。
大婚一个半月,她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魏子辰什么也没说,只是端了药给她。她本能地想要抗拒,黑糊糊的泛着异香的药汁尽数撒在他宝蓝色的长衫上。他的眼睛让她害怕。顾不得矜持与尊严,她卑微地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他死了,我也会死。子辰,等他生下来,我就把他送走,这辈子再不见他......”
魏子辰拂袖而去。
七月,皇帝在缠绵病榻十数天之后,终于油尽灯枯。太子继位,立颜洛嘉为皇后。
初登大宝,魏子辰意气风发。没有了束缚的他,立誓要成为中兴之主。
盛夏时节,宫中荷塘已经莲叶田田。
甬道处一行四人由远及近,除却领路的内侍,为首那个青衣儒衫、瘦削端雅。颜洛嘉一惊,手中的团扇就这样掉了下来,落到明黄龙纹靴子旁。
魏子辰亲自拾了送到她手中:“想什么这么入神?——这荷花可还好看,是朕叫他们照着你的画建的?”
颜洛嘉心虚地点了点头。
魏子辰很高兴,接过宫人手中的托盘,他小心翼翼端过药来吹了吹,直到不那么烫手才舀了送入颜洛嘉口中。他慢条斯理极尽温柔,看在旁人眼中是琴瑟甚和的羡慕与美满。
内侍见怪不怪,知趣地候在一旁,待二人用完了药,这才领人上前叩拜。
此次魏子辰以“新政”为题,特开恩科,而这三个便是头甲。
淡淡道了声“起”,魏子辰转头看向颜洛嘉,笑意更深:“这是状元郎,想来皇后也认识的。”
颜洛嘉僵着身子道了声“是”:“先生曾是臣妾家中西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