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与王氏经常过来小坐。李氏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腰身整整粗了一圈,脸上尽是初为人母的骄傲。她说,若是个男孩就取“轩”字,若是个女孩就取“妍”字。颜洛嘉忽然有些羡慕,想象着粉嘟嘟的孩子手脚并用的模样,她不由微微一笑。
这时,清鹞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小姐,李良媛和毓奉仪不知怎么的就闹起来了,您还是看看去吧。”
颜洛嘉加快脚步。毓晚晴,是了,前不久她已成为奉仪。匆匆赶到,李氏正扬手甩了她一个耳刮子,护甲擦过皮肉划出一道纤细的红痕。
“别这样看着我。妹妹初来,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教教你规矩,免得日后出错丢了殿下的脸面。”李氏掩嘴笑了起来,得意而尖锐,全然不见平日的恭谨谦和,“妹妹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去找殿下。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已经很久不去你那儿了吧?相思伤人,妹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千万想开着点儿。太医说了,这一两个月的孩子最不稳当,指不定怎么一弄就没了。”
李氏说得绘声绘色。将手覆在毓晚晴平坦的小腹,她轻柔地来回摩挲。朱寇染就的指甲鲜红鲜红,仿佛是十指插进皮肉流出的血。她有些怕,下意识去推眼前的女子。李氏没有防备,一个踉跄栽在了地上。
“妹妹。”王氏匆匆奔了过去,趁人不备狠狠在她腰间捏了一把。李氏吃痛,鼻子一酸,顺势落下泪来。
“快宣太医!——清鹞,马上派人禀报殿下。”
七手八脚将人抬回寝宫,众人心思各异,有着急担心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王氏就属于最后一种。所以,当她听说孩子暂且无碍的时候,心里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不过——”
“不过什么?”王氏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不过良媛自小体弱,尤其是有了身孕,任何一点冲击都有可能影响胎儿的健康。今日之事本来不大,卧床修养即可,如今看来还要再观察几天。”
李氏怒火中烧,哪里肯善罢甘休,太医一走就指着毓晚晴的鼻子骂起来。一屋子的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罪魁祸首。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毓晚晴想要辩解,可看到众人眼中的冷漠,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们巴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巴不得剜下她肚里的这块肉。她防备地后退几步。
“怎么回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毓晚晴心中一暖。她快步上前去牵他的手,最终却牵了个空。
“殿下,殿下要为妾做主啊。妾虽比不得毓奉仪讨殿下喜欢,可这两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毓奉仪见了妾和王姐姐,竟连理也不理,妾说了她几句,她便动手推人。太医说很有可能会伤到胎儿。”李氏哭得梨花带雨。
魏子辰看了看王氏,再看了看毓晚晴,然后把目光放在了颜洛嘉身上:“你说。”
“臣妾以为,这只是个误会......想来毓奉仪并非有心,虽是她失礼在前,可现下也得了教训......”颜洛嘉的意思是希望双方各退一步。感性地说,她并不认为毓晚晴有错。李氏寻衅在先,不逊在后,但有一点她永远在理。奉仪拜良媛,良媛拜太子妃,天经地义。
王氏不料颜洛嘉会替毓晚晴说话,一时也有些怔忪:“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李妹妹的孩子还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呢。”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魏子辰挑眉反问。
王氏知他动气,忙下跪请罪,连道“不敢”。李氏见状,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魏子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折腾了老半天,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往后这些事别来烦我,直接请示太子妃就是。”
李氏的孩子还是没了。那天晚上,她突然腹如刀绞,下体出血。听说是个男婴,又瘦又小,因中毒通体是黑。经查实,颜洛嘉送去的补药里混了少量红花。
李氏嚎啕大哭,甚至闹到了御前。,慢慢地,有关于太子妃善妒的谣言在宫中传了开来。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婚以来,魏子辰夜夜宿于太子妃宫中,先前炙手可热的毓晚晴突然失宠,如今李氏因那次意外多得了些关注便马上发生了这种事,的确引人猜疑。
哪知没几天,事情又产生了巨大的转折——李氏疯了,突然就疯了。
魏子辰将她挪到了偏殿一间小屋,明令禁止任何人不许探视。
买通侍卫,颜洛嘉推门进去,看见蓬头垢面的女子抱着一个半旧的枕头又哭又笑地叫“轩儿”。看见她来,李氏慌忙将手里的东西掷了出去,满脸惶恐地缩到角落:“别过来,别过来。娘不是故意的,娘不是故意要杀你的......”
自作孽不可活。可怜,但更悲哀。
转身欲走,颜洛嘉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情急之下,她钻进了床底。
借着光亮里投下的暗影,她看见李氏被人堵了嘴摁在地上,两个男人将麻绳往她颈上一套,然后用力拉向两边。她挣扎着去拽面前男人的衣裳,发出颤抖的“呜呜”声。声音越来越轻,终于,那支着手肘冷眼旁观的男人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颚。
“知道吗?如果她想要你肚里这块肉,我会亲自把刀送到她手里。——千错万错,只错在你不该自作聪明动我喜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