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流风怔了怔,终是别过头去:“假设性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纳兰,现在我就要带人走。”
“抱歉,这恐怕不行。”纳兰煌加大了手上力道,“两条路,要么你把这女人留下,要么你把自己的命留下。我不介意你选后者,反正你已是瓮中鳖笼中鸟,我大可以抓了你再让慕容萧乖乖地把清伊送回来。”
慕容流风笑了:“不错的主意。既然宓王已考虑周全,为何不早早动手,反而肯地与在下谈条件呢?”气定神闲地抛开斗篷,他指了指腰间锦带:“这里有最烈的磷火,一旦引燃,在场诸位怕是要与我共赴黄泉了。”
众人脸色立变。他们知道,硫磺与硝石经一定比例混合能产生巨大的爆破力。为了使之得以军用,各国都有请专人钻研试验,但十数年来,唯有曦凰稍有成效。
纳兰煌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他深知慕容萧必有后着,不料最后却是这般孤注一掷之举。真假难辨,容不得他有半分差池。“侯爷莫要玩笑。若真有这东西,怎么不早见着你拿出来,而且还要以身犯险。”他试探道。
“人生锦绣,我也舍不得死。可若非我亲自前来,宓王怎肯轻易相见。所以,我们还是各退一步。”
纳兰煌冷哼一声:“现在不是我不肯退,而是侯爷你咄咄逼人。亏本的生意我不做。她已是弃子,我要弃子作甚?!大不了就拉着慕容萧的兄弟和女人作陪,不亏。”
慕容流风沉吟片刻,没有再坚持。话说到这份上,已是纳兰煌最后的底线。扶起岚镜,他道:“那就劳烦宓王送我们一程。”
纳兰煌倒也应得干脆,示意一干人等退后,他强携着初染上前。
营外,慕容萧并五万大军于百米开外的山林严阵以待。看到他们安然无恙,他长长舒了口气,可目光触及其后二人,又马上沉了下来。“驾!”一甩马鞭,他冲来人飞奔而去。
相顾无言。他看着初染腰间箍住的手,面色阴郁。一时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看,慕容流风为了这女人还肯豁出命来,他却不敢。”
耳边是纳兰煌的低语。
“你赢了。”
她明白,慕容流风根本就是为岚镜而来。因为他早就知道,一旦纳兰煌知晓初染身份,就绝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筹码。以退为进,为的只是这个初衷,同时也是目前最实际最圆满的结局。而纳兰煌,也乐得陪他演这出戏。他要借此打击初染的高傲,况且,岚镜未必会明白慕容流风的苦心,——精神的打击往往比肉体更为猛烈。如此,纳兰煌作壁上观,将不利尽量转为有利。
不过,慕容流风今日之举真叫她对他大为改观,想不到平日风流不羁的浪荡公子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曾几何时,她也幻想着危难之时能有人不顾一切地来救她。
纳兰煌挑衅地将初染往怀中一带,温热的唇似有似无带过她的耳垂:“想不想要回你的女人?慕容萧,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们已经做了。”
“一桩归一桩。我只答应把人还给你,可没说是死是活。”纳兰煌笑得越发欢,因为他确定慕容流风不敢拿清伊怎么样,所以他有了谈判的资本。
“你说。”
纳兰煌比了个“三”的手势:“第一,北伐之战,我要你要昭告天下,慕容萧败于纳兰煌。”
没有犹豫,他点头应允:“你要虚名,我给你。”
“第二,我要你率军退出澜沧河,免除所有岁贡朝觐,但凡你我有生之年,曦凰铁蹄不得越界一步。”
澜沧河,相当于宓族先祖时期所属疆域,比现在大了五分之一不止。免除岁贡朝觐,立下停战合约,更是默许其脱离曦凰掌控,使之成为名副其实的藩镇割据。纵是帝王点头,也难堵悠悠之口。
慕容萧果然犹豫:“给我时间,我会尽量争取。”
纳兰煌并不满足于他的让步:“敷衍的话我不想听。我要答案,马上。”
“好。”
“王爷——”雷池低呼。
慕容萧阻住他:“第三个。”
纳兰煌指了指慕容流风:“杀人偿命,我要他的命。”
“不行。”慕容萧斩钉截铁地回绝,“这件事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你敢说,纳兰清伊不是蓄意接近流风?!纳兰煌,你没资格指责他的不是!”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了。”纳兰煌转而看向初染,“他已经做了决定。女人,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话?”
初染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出乎意料地,她竟笑了一笑:“我可是又丑又悍,你要我,就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原先纳的侍妾侧妃通通谴走,从今往后除了我就不许再有别的女人。怎么样?”
莫说慕容萧,但凡周围听见这话的,直觉认为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就连纳兰煌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就在众人大为摇头之际,初染被人打横抱起。
“女人,你敢嫁,我就敢娶。这仗咱不打了,明儿我们就启程回去。”
纳兰煌扬长而去,待到四下无人,这才敛了笑意。“想帮你的男人不至于这么牺牲吧?怎么,跟他赌气?不过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如今你想后悔也晚了。”
“你错了,这不是赌气。纳兰煌,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他有血有肉。”这是真心话。如果今天他真的放弃了慕容流风,那么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爱。这辈子,她还没有任性过。所以,她想任性一次,不计后果摒弃隔阂仇怨。“纳兰,这辈子很多人给过我承诺,却没有一个能够遵守。所以,我想用一辈子来赌这这一回。”
纳兰煌大笑:“我发现,这世上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们一个个都疯了,幸好,我仍清醒。”
初染摇头:“他们没有疯,若是真疯了,如今的我又岂会站在这里?你说我狠,可你自己不也利用这个机会试图全身而退么?因为你知道,胜败已定,你可以打击到某些人,但赔掉的是你全族的根基。纳兰,递上降表,换一种方式与他比比看,你觉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