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初染一觉好眠,第二天醒来,头似乎真的不痛了,浑身都爽快许多,就连人也精神不少。揉揉眼睛,她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阳光顺着窗格探了进来,烘得被褥暖洋洋的,几丈见方的茅屋尽是斑驳的光影,整个儿亮堂起来。简单的摆设,陈旧的器物,却被人理得齐整。桌边的躺椅上,静静搁着一件男人的外袍,是极其顺目的雨过天青色。
这近乎不可思议的真实,心安之下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极目远望,这里是一片颇为空旷的谷地,四周有着连绵不断的青山,虽时值暮夏,可此处正是山花烂漫。隔着溪涧,她看见一小簇火光,风烬托腮坐在一旁,时不时看向锅里的东西,神情恹恹。这叫她想起多年前满面尘灰一脸狼狈的男人,那时候,他开怀,她纯真。
披衣下床,初染轻手轻脚推门出去,她走得极缓,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对于她的靠近,风烬无动于衷,连姿势都未换一换。
初染揭了锅盖,菜香伴着些许焦味钻入鼻孔。看来是真的,她暗暗心喜,在旁掰了一根狗尾巴草就去挠风烬的脸。哪知挠了半天,他仍是一丝反应也无,倒是自己,瞧着瞧着竟瞧呆了。正晃神,风烬冷不丁睁开眼睛,惊得她一屁股摔在草堆上。
“你——”小动作被揭穿,初染不由一阵懊恼,又羞又急之下扭头要走,却被风烬眼疾手快拦住。
“生气了?”他好脾气地笑。
“你骗我,哥哥欺负人。”初染闷声道,明显的强词夺理。风烬不以为意,只笑吟吟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忽被一股浓重的焦味打断。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脚边那哧哧腾起黑烟的物件。糟糕,风烬暗叹一声,急忙连锅带架将它端开。可惜为时已晚,方才还能勉强入口的东西现下已成了不辨原样的焦块,极为难看地贴在锅底。
这回轮到风烬尴尬,原本只是假寐,可后来净顾着初染,以至于忘了这茬。谁能知道,这名声赫赫万夫莫敌的泠月之主,会对锅碗瓢盆如此犯难。
“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初染忍住笑,一本正经,不料话音刚落,脸上就溅了不少水珠子。抬眼望去,只见风烬一脚没在水里,笑意盎然地看着她。
“好啊。”心下不甘,初染也挽起袖子准备反击,可没走几步,风烬就变了脸。“别闹。”他有些急。初染哪里能听,趁机掬水对着他连泼数下,边退还边喊“来啊来啊”。
风烬不躲不闪,很快便被溅了个半透。“好了,快别闹了,你身子还没好。”他又气又急,好不容易,初染才不情不愿地罢了手。
“快擦擦,跟个鬼脸猫似的。”风烬拉了她上岸。
初染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真真活脱脱的两只落汤鸡。思及此,她抿嘴笑了笑,乖顺地蹲身掬水擦脸。澄练如镜的湖面上,她看见了自己。
手,蓦地停住。
除了粗重的呼吸,她开始听不见任何声音。
“哥......哥哥,这个人,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