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着手一寸一寸在脸上摸索,为什么,明明是熟悉的眉眼,此刻却如此陌生?!即使闭上眼睛,即使只是细微的粗糙,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些伤痕的存在,尤其是左颊那道突兀,又深又长,一直从眼角蜿蜒至颧骨以下。
想必是坠崖的时候伤到的,就同身上那些一样。
“会好的。”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当日他救下她时,他元气大伤,她满身血污,身上的伤倒在其次,可脸......他本想先瞒着,至少寻个合适的机会和措辞,毕竟伤口愈合得很快,然......
“真的,会好的,你要相信我。”
“嗯。”初染点了点头,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她是医者,片刻的失控过后,占上风的依旧是理性。她知道,风烬所言并非纯粹只是安慰。即便只是安慰,她也愿意相信,而这种信任,无关真假。
初染料得不错,短短半月,大大小小的伤痕已有泰半结痂脱落。脸上好得慢些,可颜色也越来越淡,并逐渐长出了新皮肉。这是一个好的预兆,尽管现在这模样着实不雅,而且还很滑稽。
对此,风烬自是欢喜,言语中多了如释重负的味道。相比之下,初染则平静地多,因为一开始,她就预知了结果,也因为,她不在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无法免俗,想必任何人看到那样一张脸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十八岁才真正开始的人生,逼迫她拼命地去学习和追赶,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望尘莫及。所以,美貌成了她唯一的资本,当某天她连这也失去的时候,那便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她还年轻,所以她会怕。
所幸,他回来了,就像三岁时那样,当所有人都弃她于黑暗中,他神抵般伸出了手。每一个濒临绝望或者身陷深渊的人,往往只需施予很小的恩惠,便能叫他心甘情愿剜出心来,更何况,他给她的是整一片天。因为对象是他,所以她不怕。
“夭儿,该走了。”风烬拿过纱帽替她带好,看她舍不得,于是道,“以后,咱们就找这样的地方,再盖间这样的屋子,你说好不好?”
“不好。”出乎意料的,初染否定了他的答案。
“为什么?”
“地方太偏,我怕我饿肚子。”初染说得煞有其事,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人不轻不重叩了一记。
“好啊,这才几年工夫,小丫头连我都敢取笑了。”风烬佯怒,作势又要再打。初染习惯性地往后一缩,目光警惕,好在雷声大雨点小,看似用力,实则到了最后只是轻轻敲在了帽檐上。
初染暗暗吐了吐舌头:“我又没说错,神仙才不食人间烟火。”这段日子,东西不是焦了就是糊了,好不容易恰到火候,又偏偏淡而无味。吃的最好的一次,还是风烬偷偷从树上掏的鸟蛋。如此,他们才不得不提前行程。“对了,哥哥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么......秘密。”风烬卖了个关子,后来拗她不过,这才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做梦梦到的,所以就来了——别动!”
“啊?”
没等初染反应过来,风烬手中的树枝已经利箭一般扎向她旁边的草垛,窸窸窣窣数声,随即又安静下来。初染上前一看,原是一条咽了气的蛇。她早该想到,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必然多的是这种毒物,稍有懈怠,性命堪忧。
如此,初染便不再追问,只安静地跟在风烬身边,之后也鲜少说起这事。风烬告诉她,这是临川镇边上的一处密林,就离梦泽山不远,当日她失足滚下山坡,就是在这附近被找到的。
初染半信半疑,她记得那天的风很大,扬起的沙砾迷了她的眼睛。然后,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了出去。再然后......她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闻到了花的香气,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手托住了她不受控制的身体。是她记错了?应该是,否则,从那么高的山崖摔落,她焉有命在?!
停停走走快两日,由于山道屈曲林木繁茂,加之顾及初染尚未痊愈,所以多花了些时间。初秋的天气,一旦入夜多少总有些凉,初染畏寒,尽管生了火,但还是睡不踏实。这天拂晓,她便迷迷糊糊醒了,抬头,对上了三双探究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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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有人对我说,我是不是打算把风烬写成坏人......
多好滴男银哪,我岂舍得辣手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