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开学第一天
南方明珠回归了。金融风暴来袭了。
然而，这些都是大事，平民百姓的小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并没见得受到什么影响。
八月份，“斗士（FIGHTER）”电玩城、“热舞”酒吧、“莫问今朝”清吧相继在庆阳的俞家冲开张营业。时值暑假，正是无数青少年闲得蛋痛的时候，见到这几家设计新颖、引领潮流的好去处，都乐意去见识一番。
而一旦身入其中，无论是“FIGHTER”里的格斗、赛车、射击等游戏，还是“热舞”中那些从月东省请来的火辣的舞女、耍酷的DJ，以及“莫问今朝”里播放的格调雅致的音乐、柜台前风度翩翩的调酒师，都是那么让人流连忘返。
口碑，在短短几天里就建立起来。关于这几家店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如同一股飓风，将庆阳其他的传统娱乐活动统统横扫。作为青少年，额，也包括少女，如果好意思说没去那三家店玩过，会被人用鄙视的目光看到有撞墙自杀的冲动。
这三家店的营业额到底有多少？业内人士反复猜测，却没有定论。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肯定是个能吓得人突发心肌梗塞的数额。据传，“FIGHTER”的股东之一，道上有名的大哥“陈屠夫”，在“FIGHTER”免费营业三天后，面对开业第四天的营业额发了半小时的呆，然后嘴里嘣出一句“草，这比放高利贷还赚钱啊！”
可以说，整个八月里，庆阳最热门的话题都是关于这三家店的。然而在这样的热议中，三家店的店主们却不约而同地保持神秘，至始至终没有现身。
跨入九月后，人们对于这几家店的热情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倾向。这些店每个月能赚多少钱？老板是什么人？后台是谁？由于店主们至今仍未露面，所有的猜测都变得离奇起来，甚至有传言说“热舞”的店主是某个被南方明珠的大老板包养的“二奶”……
除了寥寥数人，没人猜到，这三家店竟是属同一个人所有。这个神秘的“店主们”，仅仅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
9月3日，一中的开学典礼。
体育场上，两千多名师生肃立着，听带着厚厚黑框眼镜的教导主任用干巴巴的语调念那份似乎永远翻不到末页的稿子。各班的班主任们无奈地在队列中穿行，维持纪律。除了新生们由于那份新鲜感还能保持着立正的姿态，老生们早就在这火辣辣的日头下昏昏欲睡了。
丁志翔打了个呵欠，小声说道：“我昨晚忙到两点多钟才睡，他娘的还要大清早爬起来听这家伙碎碎念，我草。喂，昂少，我说你到底把我弄到这来干嘛，早跟你说我不想读书了，你就是不听。”
在他前边，是个瘦削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白T恤，肥大的沙滩裤，人字拖，右脸有两道交错的疤痕。从报名那天起，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开，嘀咕着：怎么一中连这种小混混都招？
作为被议论的对象，陈昂没有丝毫觉悟。当梁燕问他为什么打扮成这样，他很摸不着头脑：“这么穿舒服啊。”梁燕只好一副被打败了的表情：“这里是学校好不好，你能不能穿成学生样啊！”陈昂同学很明确地拒绝了：“坚决不同意！穿了三年校服，我都想吐了。现在开始，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以上。
此刻，面对丁志翔的质问，陈昂懒懒地一笑：“翔子，我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
丁志翔反唇相讥：“要说有福同享的话，你的两个妞怎么不分我一个？”
轮到陈昂无语了。他偷眼看了看女生队列，梁燕和苏铃儿身高接近，所以也站在一块儿。只是她们两人却几乎从不搭话。自从五月份那件事情之后，两个女孩时常出现在陈昂左右——同时地，相当有默契。然而奇怪的是，尽管她们的表情都平平常常，和陈昂也有说有笑，她们彼此之间却从不交谈，仿佛眼中没有对方存在一样。
这几个月来，陈昂一直小心翼翼地，一边试图修复两个女孩之间的关系，一边克制着自己不要做一些暧昧的举动。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在丁志翔眼中竟然是一种“福”？如果这也叫做“福”，他很乐意帮助丁志翔去体验一下。
当然，身边这两个女孩，是怎样都不会让出去的。谁都不行。
未来该怎么处理他还没想好，是否要和这两个女孩发展成超乎友谊的关系他也还没下决心，但他至少确定一点：只要在他眼皮底下，就绝不放任别人将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夺走。这是没得商量的底线。
除了丁志翔、梁燕、苏铃儿，在这一中高一（二）班，还有两个陈昂的熟人：朱子健，和罗毅。
朱子健就不必说了，以他父亲的权势，一中怎么都不可能拒收的。只不过莫名其妙被分到和陈昂一个班，貌似他心里也不大舒服，第一天报道以及第二天的领课本，他都是一看到陈昂就远远地绕开。
罗毅则是很热情地和陈昂、丁志翔打了招呼。那次朱子健带谷聿铭来挑陈昂的场子，他提前向徐新宇报了个信，算是结了个善缘。这还是青牛桥那件事后，陈昂第一次看到他。一见面，陈昂就想起上一世大学里的那些事儿，心里颇多感触，因此也表现得很热情。
中考时，陈昂发挥得还不错，直接考上了一中。梁燕和苏玲儿也是如此。不过丁志翔就差得远了，按照一中一贯以来的规矩，差一分至差十分之间要交四千块钱建校费，差十分以上要交一万块钱建校费。当然，不是说交钱就能读的，没点关系门路，想交这笔钱一中都不会收。
陈昂是托了谷聿铭，在教委结交了一个科长，再被引介到一中校长那里，才敲定了丁志翔入学的事。顺便的，他也大笔一挥，将几个熟人都划到了一个班里。
之所以选择高一（二）班，也是由于段素梅的原因——这个班的班主任，曾经是段素梅的班主任……开学之前，段素梅带着陈昂到她的老班主任那里拜访过一次，请这位年约四十来岁的语文老师多照顾一下陈昂。
不过那次拜访并不成功。看得出来，这个姓邹的班主任比较古板，很反感跑关系、走后门这一套。看到段素梅时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待段素梅说明来意，她便冷淡了下来，没逐客已经是很给段素梅面子了。
说不定，这几年会很不好混啊……想起邹老师那虽然漂亮却冰冷的面孔，陈昂不由得悲观地想到。更年期女人，是地球上最难对付的生物，没有之一。
台上的领导，一个接一个地发言；台下的学生，一声又一声地哀叹。饶是陈昂在李建军的监督下进行了几个月的魔鬼训练，这时都有些吃不消了，更别说那些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好学生们。一些身体单薄的女生，这时早就面无血色。嗡嗡声从各个角落响起，渐渐汇聚成一大片，在这种情况下，几个学校领导当机立断地缩短了发言时间，并草草地让新生代表、新聘教师代表上台宣誓，便结束了开学典礼。
各班级回到教室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各新生班级，都开始进行排位。全班学生拉到走廊上，男女各站一行，按高矮排好；然后依次进入教室坐下。丁志翔高兴得都有些发抖：他初中班上都是男男、女女同桌，现在竟然有了男女混搭的机会，为此他在队伍中好好感谢了陈昂一下，完全把他在典礼上说过的话抛到脑后。
陈昂在这个暑假中猛长了几公分，现在已经1米71了。在男生中，个头也算偏上，因此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这是他比较喜欢的位置，坐在最后边，全班都能一览无遗。然而，无巧不成书地，他的同桌是苏铃儿，右手边是梁燕，背后是丁志翔。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个女孩俱是一脸严肃，乖巧地看着黑板——喂，邹老师，你不是跟我有仇吧……这日子，让人没法过了啊！
座次排定，邹老师走上讲台，开始做自我介绍。陈昂想起，段素梅曾和他说过，这位邹老师是国家一级教师，育人无数，资历在整个一中都是排得上号的。
细看去，这邹老师确实很漂亮，二十年前应该是个顶尖儿的美人；只是神情过于严肃了，让人一见就发憷。听她谈吐间，引经据典，古文功底倒真是不错。
待自我介绍完毕，邹老师宣布了一件事，以后每个月座位轮换一次。怎么换？按顺序左移。陈昂一听头都大了，那岂不是他要这个月和苏铃儿同桌、下个月和梁燕同桌？
在两个美女之间，真是让人有“幸福”得流泪的冲动啊！问题是，这两个美女正在冷战……处于中间的第三势力小国，左右不是人呐！
下午的主菜，是班干部选举。对这种事情，陈昂兴趣缺缺。在一个肌肉男上台发表演讲，说要竞选体育委员、振兴足球事业、带领高一（二）班杀入校园杯决赛后，苏铃儿婷婷袅袅地走上台。
不得不说，看美女走路便是一种享受，剪裁合度的连衣裙下，那细细的腰肢轻轻扭动，有种弱柳扶风的美感。走到台上，苏铃儿微微一笑，瞬间便秒杀了大半男生。接着她轻启朱唇，用清脆悦耳的嗓音竞选……其实不管她竞选什么，陈昂觉得都一定不会落空了。苏铃儿的美，是纯纯的清爽的美，男女通杀。
待苏铃儿走下台，梁燕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陈昂微微一惊，在他印象中，梁燕是永远和这种当众发言绝缘的，初中三年，她一直都躲在小小的角落里，与世隔绝，郁郁而内向。虽然是出于负气、不甘被苏铃儿比下去，不过她能站出来，已经是很让陈昂高兴了。也许，能更早地看到那个自信美丽的OL的风采……
战战兢兢地走上台后，梁燕扶着讲台，张了几次口，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陈昂看到，她的眼眶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打转。陈昂为她干着急，可看看苏铃儿那冰冷的脸色，他却不好有所举动，便往后撞了撞桌子。丁志翔马上反应过来，用力拍了拍手：“梁燕，加油！”
梁燕水汪汪的眼睛望了过来，陈昂微微点头，梁燕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眼中绽放出异样的神采。清了清嗓子，她开口道：“我叫梁燕，来自……”声音先还比较微弱，渐渐地大声起来，越说越流畅。当她下台时，也得到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最后选举结果，苏铃儿毫无意外地当选了班长，梁燕成了学习委员。那个肌肉男如愿以偿地获选了体育委员，朱子健让人跌破眼镜地被选为纪律委员……
“我觉得，我得低调一阵子了。”看着春风满面的朱子健，陈昂悄声说道。
“切，低调什么，你觉得那家伙还敢来惹你吗？”丁志翔早听说了那件事。
“谁说跟他有关了。我只是觉得，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你还不低调啊！”丁志翔笑道，“到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那几家店是你开的。要是你公开身份，一中的老大肯定就是你了，谁争得过你？”
“一中的老大？太幼稚了吧。”陈昂撇撇嘴道。
“那倒也是。”丁志翔不得不承认。学校中的这点小打小闹，实在上不了台面，跟陈昂的身份不符。
“还是低调点吧！在学校呢，就好好读书，学点东西。有空就去照顾一下生意，这样不是挺好么。”陈昂盖棺定论，为今后三年在一中的生活定下了基调。
“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反正我跟你混。”
……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让陈昂比较郁闷的是，直到邹老师宣布放学，两个女孩谁都没有和他说哪怕一句话。喂，到底是谁，整个暑假都黏在我身边，害得我办事都不好办啊？陈昂恨得牙痒痒的。一开学就装作不认识……我让你们装！看着两个女孩同时向门口走去，陈昂恶向胆边伸，冲过去左一个右一个，都揽住腰。在两个女孩的惊呼中，整个教室哗然……
喂，喂，昂少，你说要低调的……丁志翔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