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一切才刚起步(下)
逛街?陈昂没这个心情。办事?来鹤市要办的事不是一天就能办完的。所以陈昂干脆带着李建军、丁志翔和骨头、黑皮就近找了间酒店。既然父亲没要他回别墅,他也就不想拿冷脸去凑热屁股。到酒店里看看电视,打打牌,不也挺好的?
到了晚上,酒店房间里的电话开始热闹起来,介绍里吹得天花乱坠,说是学生妹、OL、********任凭挑选,清纯火辣妩媚妖冶应有尽有。骨头和黑皮都有点按捺不住,征得陈昂同意后各自叫了个回房间。丁志翔虽然有点意动,但见陈昂兴趣缺缺,他也就不好说话,只能把破处的时间继续推后。三个人打“跑得快”打到将近十二点,骨头才意犹未尽地过来,舔舔嘴唇道:“还真不错。昂少你不找个试试?”
“没兴趣。”陈昂懒懒地道。
丁志翔笑道:“你觉得昂少会缺女人么?在学校不知道有多少妹妹想倒追他呢。”
几个男人一齐笑了起来。过了一阵,黑皮也慢吞吞地过来,骨头打趣道:“怎么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是被榨干了吧。”
黑皮乜斜着眼:“你才被榨干呢,老子身体比你壮得多。”
陈昂对他们这没营养的争吵没丝毫兴趣,一挥手道:“都去睡吧。明天翔子跟我跑一趟,建军哥你带他们两去探探,看招聘会要准备些什么。”
李建军淡淡应了。倒是骨头摩拳擦掌,他一个初中文化的混混去给那些大学生做面试官,想想都觉得兴奋。当他把这想法说出来,黑皮也表示有同感,笑得极其猥琐。
对他们的表现,陈昂并不意外,也懒得去说什么。在陈昂心里,已经放弃了骨头那一伙,等庆阳的事情办完,他打算就把骨头等四人放到好一点的职位养着,也算是尽了宾主之谊了。这四人始终上不了台面,以后很难跟上他的步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早,陈昂带着丁志翔打车去了东阳地产。十点来钟,陈暴忙完了上午的事,才招呼陈昂。陈暴似乎是一夜没睡,眼里布满血丝,精神也有点萎顿。
在公司门口静静地等了一小会,就有人开着辆奥迪过来,陈暴径自坐进副驾驶座。
陈暴本想路上能和父亲聊聊,看这架势也无可奈何,只能和丁志翔坐进后座。奥迪往北边驶去,经过闹市区,然后路上车辆行人渐少。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陈暴一直没说过话,似是睡着了。
丁志翔在陈暴这个传奇人物面前明显有些畏惧,大气也不敢出。慢慢地,才开始和陈昂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了起来。
六月天,在鹤市这个有名的火炉城市,已经热得让人发晕了。车里的空调效果并不好,陈昂把衬衣给脱了,仍然觉得热。脸上的伤口已经快拆线了,这时候奇痒无比,让他总忍不住想去挠一挠。
车开到半路,他干脆把那块纱布给揭了,以免伤口发炎。丁志翔朝那伤口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尽管他已经很小心地控制,仍不可避免地露出某种微妙的表情,恰好让陈昂捕捉到了。“有什么的,我又不是女人,不靠脸蛋吃饭的。”陈昂故作轻松地笑道。
“嘿嘿,等你赚了几千万,想找什么美女找不到啊!”丁志翔沉默了一下,笑着应和道,“而且这也不算丑啊,等过个半年的样子,新皮长了出来,就会好看多了。你呀,以前就是太斯文了,有两道疤反而威猛些。”
陈昂笑了笑,没接话。丁志翔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听说,你把那几个家伙就这么放了,有很多人都不满。说真的,我也觉得该给他们点教训,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陈昂冷冷一笑,“怎么说?”
丁志翔咬咬牙,“出来混,不狠一点是不行的。这次你放了他们,没人会说你的好,反而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以后碰到大事,谁都敢踩到你头上来,因为知道你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这样是不行的……”
“行不行我说了算。”陈昂不耐烦地打断。父亲不理解也就算了,没想到最好的兄弟都不理解……陈昂真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这条路,走不通,走不长久的,终究还是要回到正当生意上。如果手上沾了太多血,以后就回不来了……你明白吗翔子?”
丁志翔苦笑着往座椅上一靠,不做声了。
这时前边传了一声冷哼,被以为睡着了的陈暴冷冷地说道:“还是那么天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整个庆阳我都让你帮着管,懂点事行不行。”
连日来的辛苦、劳神,让陈昂像个一戳就破的气球,一直压抑起来的情绪在这个时候累积到了顶点,猛地爆发出来:“你别老是说我天真、说我不懂事行不行?凭什么你就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我很烦你这样,动不动就说教、说教,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我有自己做事的方法,不会比你差!”
陈暴颇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怒反笑:“有种,敢跟你老子对吼了!”
陈昂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他眼睛往旁边一瞥,见丁志翔不动声色地远远坐开,明显不想插进这边的父子谈话中,不由又有些好笑。
沉默了一会,陈暴道:“快到了,等会出来再和你说。”
陈昂往窗外看去,发现这里已是市郊,窄窄的街道旁只有些半死不活的小店铺,火辣的日头下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前方远远的有处看起来比较特别的地方,他略一思索,已经知道这是哪儿了。
芙南省育新监狱。前身是省第二监狱,现在专门关押轻刑犯、经济犯和短期内将要出狱的犯人,监狱的条件在整个芙南省来说都算好的。
他已经猜到要去见谁了。烟枪,上次和张东楼谈话时提起过的,幺筒拐九社团的元老,91年入狱,刑期15年。不过按照法律,这个社团元老就算获得最大限度的减刑也得在监狱里再呆个两、三年,按理是不够资格转场进育新监狱的,想来也是父亲走了点关系。
陈暴让司机和丁志翔都留在车上,只带着陈昂走进监狱的门卫处,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后,便获得放行,由一个一杠二的狱警领着到了办公楼。
陈暴熟门熟路地带着陈昂走到三楼的狱政科,和那个年纪轻轻的两杠二聊了一阵,那两杠二便拿起电话拨通。说了几句话后,不一会便又有个挺年轻的狱警走了进来。
“这是三监区的副教导员,姓刘。”两杠二介绍道。
陈暴堆起笑容,和那狱警握了握手:“刘警官,幸会,幸会!”
“刘教,你带这位陈老板和他儿子过去,找个地方让他们和冯岩见一面。”两杠二说着,递了包软中华给那个姓刘的狱警。
那狱警没接,只是笑着,眼神中带着探询的味道。
“政委批了的。一会我给你们监区长打个电话。”
听到这话,刘姓狱警没再拒绝,接过烟随手塞进口袋里,利落地点点头。
在二道门的门卫处,刘警官又给陈暴、陈昂发了两张贵宾卡,示意他们戴在胸前,这才将他们领进二道门里。
跟着那刘警官东绕西转,陈昂忍不住四处打量,对这种传说中的场所极其好奇。视线内出现的犯人并不多,都有狱警领着,排着稀稀散散的队列,神情麻木、疲惫,却没有看到有传说中狱警打人的情形。
在那刘警官的安排下,陈昂和父亲走进一间开着空调的小办公室,刘警官出去一阵子后,便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陈昂好奇地望过去,这是一个很平凡的中年男人,毫无特色的五官,光头、穿着囚服,同在外头看到的犯人并无区别,只是他神情随疲惫,目光却犀利如针,脸瘦的如刀削一般。
看到陈暴,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暴龙,怎么这次不到接见室去看我,跑这里来了。”又望向陈昂,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一会:“这是小昂吧?还记得叔叔么?”
陈昂点点头。虽然印象不深了,但他隐约记得小时候这男人到家里来过,还给自己买过一副积木。只是之前并不知道,原来他就是烟枪。“冯叔叔,身体还好吗?”
“哈哈,死不了!这几年烟抽得少,感觉身体反倒养好些了。”冯岩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伸出手。那刘警官面无表情地解开他的手铐,冷冷地说:“十分钟。”然后拿起本杂志坐到空调面前,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烟枪,你不抽烟了还叫烟枪吗?”陈暴打趣道,冯岩只是笑呵呵地不说话。两人寒暄一阵后,陈暴说:“今天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带小昂来让你看看。走接见室的话,不方便带小昂去。”
冯岩眯起眼:“想让他开始接手了?”
陈暴点点头:“差不多了。”
陈昂先前一直没插言,这时便哼了一声。
陈暴皱起眉道:“又怎么了?”
“我从来没说过会接你的班。”陈昂淡淡地说,“你一厢情愿而已。”
冯岩乐得直笑:“暴龙啊,不是我说你!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安排出问题来了吧!早跟你说过,哪能事事如意。”
陈暴猛一拍桌子,把那刘警官都吓了一跳,差点去掏电棒。“老子的生意,你不接手谁接手?你想要我传给外人!”
“我也没说一定不接,不过,我接手就得按我那一套来。”
“去TM的你的一套,你懂什么!照你那套来,老底都给我败光去,你的小命也难保!”陈暴越说火气越大。冯岩笑得直眯眼:“暴龙啊,你是看我来着,还是跟儿子斗嘴来着?”
陈暴想起这不是发火的地方,狠狠地瞪了陈昂一眼:“回头再跟你说。”顿了顿,他又小声问冯岩:“烟枪,早点把你弄出来好不好?”
冯岩冷笑道:“早怎么不说这话呢?这会儿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
“哪里!”陈暴正色说,“以前机会还没成熟。不过就算现在着手,也得过一两年才办得好。”
冯岩不接茬,低着脑袋想了会,才问:“我老婆怎么样了?”
陈暴不露声色:“还好。”
冯岩笑得有些凄苦:“别骗我了。进来前还跟她吵过架,那娘们,一直都对我不怎么热和。这好几年,她能守得住?”
“守不住,也得守,”陈暴斩钉截铁,“在庆阳,没我允许,没人能接近嫂子,这点你放心吧,烟枪。”
“没必要。”冯岩摇摇头,眼神像是在缅怀着什么,过一会才道,“随她去吧,别耽误她了,趁现在她还有路可走。”
陈暴没做声。冯岩自嘲般地笑了笑,“你不是要把我弄出去吗?出去了还怕没女人么。”
陈暴微微一笑:“那就这样吧。时间差不多了,下次再来看你。”
陈昂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这时候露出恍然之色,也笑着对冯岩说:“冯叔,再见了!希望下次能在外面和你聊。”
“希望如此吧。小昂,好好念书,别走我们的老路。暴龙,有些事,顺其自然吧!”冯岩说着,颇有几分唏嘘。
陈暴看似有些意动,“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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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监狱后,陈暴没急着上车,站在风中点了根烟。深深吸入,重重地吐出,像要把心中郁结的情绪都吐出来:“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见他么。”
“猜到一点。”
陈暴满意地点点头:“本来我确实想把庆阳交给小江,让你来鹤市接手这边的生意。不过上次张东楼让你带了那番话来后,我改变主意了。”
“让烟枪叔去庆阳吗?”
“没错。其实张东楼说得也对,小江毕竟不是和我们一起出道的人,资历不够,他和小江也没交情。但是如果换上烟枪来,老子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陈昂能感觉到,父亲其实有着一大揽子计划,不过目前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定了定神,他看着陈暴的眼睛说:“爸,烟枪叔都这么大岁数了,等他出来,给他安排个清闲点、钱多点的位置就够了,何必再让他来参与这些?”
陈暴嘴角微微抽动:“那你说怎么着?”
“庆阳,放弃就放弃吧,让给东楼叔和屠夫叔又如何。你在庆阳能每年拿抽成多少?一千万?两千万?等我的生意做大,每年的零头都不止这个数。何必呢?”陈昂平静地说。
“你以为,炒股是这么好赚钱的?你保证每次都能赚到?你的生意,你的生意都还没开张,就敢跟我说每年赚一千万?就那破酒吧,游戏厅,你想每年赚一千万?”陈暴冷笑道,“说你天真,你还不服。”
陈昂是不服。可是,难道他能告诉父亲,他能预知今后金融市场的每一次动荡、能预判每一个行业的崛起与没落?他只能淡淡地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那就等你证明了再说吧。老子会盯着,在你翅膀硬起来之前,别想着飞。”陈暴毫不客气地说。
顿了顿,陈暴缓和了口吻:“来省城吧,老子手把手地教你,你会学得很快的。等你真学会了,懂事了,我也懒得再去阻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毕竟以后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
陈昂摇摇头:“我会在庆阳证明给你看的。别急,老爸。一切才刚起步,好戏还在后头。”
(思考的时间长了点,抱歉!第一卷结束了,马上开始第二卷的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