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证明自己
回家后，陈母因为送来的那堆衣物，很是唠叨了一阵。陈昂解释说，这是父亲给的零花钱，又加上一句：“妈，爸还说要我帮你也买几件好衣服。周末一起去逛逛街吧？”
陈母明显愣了下，表情瞬息间转了几次，最后叹口气说：“人都老了，买些漂亮衣服也穿不出来，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了，穿给谁看？”
陈昂笑着说：“妈，你就是不爱打扮。要好好打扮一下，比电视里那些明星也不会差呢。你看你这腰身，啧啧，多细啊。不买几件好衣服，就真太对不起你的身材了。”
“贫嘴！连你妈都敢打趣了！”陈母怒骂道，脸上却笑得极灿烂，“赶紧去学习去！”
陈昂应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倒是认真抓起书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离中考没多久了，陈昂是认真想考到一中去。毕竟他也“曾”是大学生——虽然是二流的，可对于中学的这点东西还真有点瞧不起，至少英语和语文完全没问题。
可是数理化科目，多少还是要认真看一下，那些概念公式什么的已经有点模糊了。历史的年代表也要背一下，地理也是，那些地名和产物什么的还是的用心记；政治也得温习一下，免得答题的时候不小心把科学发展观、和谐社会主义理论写出来了……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忽然铃声响起。
陈昂抓起电话，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我陈昂，你哪位？”
“你怎么就跑到陈屠夫那借钱去了？我给你的还少吗？”
听到父亲那难掩怒气的声音，陈昂稍微清醒了一点。抬腕看了看电子表，已经是凌晨1点了。“爸，你还没睡？你毕竟上了年纪了，要多注意保养身体啊。”这，又是一句曾经想说，却从没说出口的话。
陈暴明显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我有事，想早睡也没办法。赚钱本来就辛苦，等你长大就明白了。”顿了顿，又追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去找陈屠夫借钱？”
“我有自己的想法，请你耐心点看着好吧，爸。等我真的出错了，你再告诉我。”陈昂平静地说。
“哼！出错！你现在就已经犯了天大的错！”陈暴的声音又带上了愤怒，“500万算什么，就算赔光了，你以为我还不起？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屠夫他把这500万借给别人，一年半后他能回收多少？他放债是五毛的利！你懂不懂？他凭什么借给你！”
陈昂为之一窒。五百万，每个月五毛的利，一个月就要还七百五十万，两个月就要还一千一百二十五万，三个月就是一千六百八十七点五万……算到这，他已经头晕目眩了。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说：“就算想借给别人，也不是那么好借出去的啊，而且别人也不一定还得起……借给我，至少可以保证他赚钱嘛！”
“你还嘴硬！跟陈屠夫这样的老字辈打交道，你一不小心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出来混，走错一步，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会小心的，而且毕竟他和你是老交情了，不会欺负我这晚辈吧！”
“交情？交情算什么狗屁。我告诉你，在道上混，要把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陈屠夫要是看重交情，他绝对混不到今天这位置。”陈暴没好气地说，“我再问你，为什么你要同意他继续在二楼开赌场？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我知道的。”陈昂轻松地说道，“这就是交换条件啊！让他进入你的势力范围，这是我的妥协，所以他才会借钱给我。”
陈暴喘了几口粗气，正要训斥，忽然觉察：这番对话，怎么像是成年人之间的交谈呢。儿子虽然说得不全对，可那是因为有些事他还不了解。总的来说，他的分析还是有谱的。这个儿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成长了啊……给他点磨练，似乎也未尝不可。只要自己交代江元珲仔细把关，相信屠夫也不敢耍太大花样。庆阳那地方，自己反正也不打算操心了，让给陈屠夫又如何。
想到这，他的气也消了许多，却还是一副愤怒的口吻：“崽卖爷田不心疼！老子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东西，你这么轻松就卖了出去！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真惹出了麻烦，可别想着我会帮你擦屁股！现在你给我老实交代，借那么多钱，你到底想干嘛？”
陈昂笑着说：“本钱越大，生意越好做，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有些东西我不想太早讲，因为我们有些观念不一样，你会阻止我尝试的机会。而我，又坚持认为这样是对的。所以，爸，你就先放放，过半年再来看，好不好。”
陈暴一时哑然，却又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有几分道理；而且儿子说话时显出的成熟，让他颇感欣慰。只是他却不愿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哼，我等着看你半年后滚过来求我帮你收拾残局吧！”说完一声不吭地掐断了线。
陈昂对着空气说了声“晚安”，听着嘀嘀的忙音，苦笑着把手机丢开，钻进被窝想去寻周公，一时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本想着，自己毕竟有个“暴龙哥”的老爸，旁人就算想冲上来咬他一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可惜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天真。
经过陈暴的提醒，他才想清楚陈屠夫绝对是别有居心。自己稀里糊涂地把赌场生意让了出去，不知陈屠夫还有什么后手，会不会得寸进尺。
之后行事一定得更加小心谨慎，凡事多留个心眼。因为确实如父亲所说，在道上混，一步走错就很可能万劫不复，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现在就像是踩着钢丝，下面就是无底的深渊。一旦失去平衡，卷入了自己不该卷入的漩涡中，再难靠自己的力量上岸。
之所以会犯下这个错误，关键还是在于信息的缺失。如果他知道高利贷的息钱的算法，或者他能够清楚陈屠夫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就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有失考虑的事情。
现在看来，父亲和陈屠夫之间的关系远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复杂数倍。
从父亲的话中，他更是可以肯定，“三资夜总会”的没落绝对是出自父亲的策划，因为陈屠夫在二楼开赌场侵入了父亲的势力范围。
而且，陈屠夫肯定也明白到了这一点。
就是不知道张东楼是否知道？
如果他们都知道了，为什么一直忍气吞声，没有采取任何报复措施？
越想越是头疼。陈昂索性用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昂先去了趟三资夜总会，拿到了第一笔一百万。陈屠夫没有露面，而是叫个亲信送了张支票出来。
这样也好，如果现在打照面了，陈昂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看似亲切却一步步给他挖陷阱跳的“名叔”。
之后陈昂兑了支票，亲自去证券市场下单，到下午才收购完毕。现在手头有两千多手威远生化，均价九块六毛多收进的。等其余的钱到位，他也会自己亲自来处理。
因为，这500万他不打算让骨头等人知道。
其一呢，他不打算给太多的诱惑，增加骨头等背叛的念头。100万，也许骨头还顶得住。500万，1000万呢？不卷款潜逃的就是圣人了。要相信人，但不要相信人心中的魔鬼。
其二呢，他想让这笔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股市里转一圈，赚来的便是他的私房钱了，将来有特别的用途，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这一部分钱，会是他将来安身立命、或者在绝境中翻盘的资本。
到了五月中旬，他便会把手头股票全部抛掉，到那时候再开始进行电玩城的运作。想到这，他又是头痛了一下：如果真按照自己的承诺，让陈屠夫在二楼开赌场，父亲会不会采取措施来保障他的势力范围不受侵犯？
如果父亲采取了行动，陈屠夫会如何反应？自己届时夹在中间，该如何自处？
都是些麻烦的问题，而且暂时无解，只能见一步走一步，随机应变了。
他把这个尴尬的问题抛在脑后，计算了一下：要想把电玩城按自己的想法建起，方方面面大约需要两百多万的投入。剩下的钱，完全可以建个酒吧，让酒吧在这个城市里提前问世。
酒吧所需的市场环境其实已经接近成熟，如果自己抢先开了第一间酒吧，绝对有机会在一年内回本，然后扩大经营。
再围绕着酒吧，建立美食城、洗浴中心等一系列周边设施……这条街的繁华可以提前好几年到来。
不过，要实现这些构想，自己还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人才。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才来进行管理、经营，再好的创意也会变成亏钱的****。真实历史上，庆阳市的第一间酒吧虽然曾疯赚过一阵钱，但之后因为经营不善，不到两年就倒闭了。
这个前车之鉴，陈昂断断不会忘记。
还有，要做稳这些生意，一定得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如果把自己是陈暴儿子的消息透出去，**方面估计是没人敢来惹事了；不过白道上呢？以自己的年龄，实在不方便亲自出面去套关系，这个难题该怎么解决？
到这时，陈昂才发现，许多事情想起来简单，真正要去做却面临着无数的困难。
不过钱已经借了，大话也放了出去，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困难再大十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想到这，陈昂忽然有些兴奋。
有着先知先觉的见识，炒炒股票搞搞投资赚钱实在太容易，赚了钱也没什么感觉。
但是出来做经营，即使有着先见之明，也会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导致亏本。
有挑战，才有乐趣。
如果能战胜困难，把这些事情做好，那种成就感，绝不是凭着记忆炒股票赚钱而能比拟的。
上辈子虽然碌碌无为，可陈昂并不认为自己欠缺才能，只是欠缺一些机遇。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有一阵子，陈昂曾非常困惑——困惑于自己究竟是谁。是那个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失败中年回到了二十年前，还是这个少年一梦二十年，猛然惊醒？
但是现在他确定了，自己就是那个懦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有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对生活的智慧，有着因沉沉浮浮而锻炼出来的洞察人心的眼睛，有着平静而深沉的态度……
同时，这具青春逼人、荷尔蒙过剩的少年的身体也极大地影响了自己，让自己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梦想、冲动、激情、活力、锐气、灵敏、勇敢，以及年轻人独有的骄傲，骄傲得相信自己可以挑战命运、战胜一切的困难。
这无与伦比的骄傲，不可一世的骄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