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招揽
陈昂回到教室时，已经是午休课时间，教室里鼾声一片。
陈昂悄悄地想走回自己座位坐下，走到一半却被一只秀气的小手拉住。回头一看，却是梁燕。
“怎么了？”陈昂压制着心里的不耐烦，淡淡地微笑着问。中午跟陈屠夫喝光了一整瓶五粮液，这时他只想趴到座位上睡个天昏地暗。不过既然是女孩子嘛，他多少要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
梁燕皱了皱小鼻子，垂下头轻声说：“你又去喝酒了。”
“恩。”关你什么事哟？
“上午老师点了名，说逃课的来了后要去她那里说明原因，否则就打电话找家长。”
“知道了，谢谢。”陈昂微笑着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扯住衣角。“还有事吗？”
“你，你的英语作业，还没交……”梁燕不安地拨弄着手腕上一串淡紫色的水晶手链，“快要中考了，你，你这样子不行的，考不上一中的。”
“我没写，能帮我抄一下吗？”陈昂厚着脸皮说道，却故意忽略了后面一句话。我上不上一中，关你什么事？
“这样不行的，你那么聪明，努力一点，一定能考上一中的。你，你能不能努力一点？”梁燕的声音越来越轻，陈昂不得不弯下腰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可这一弯腰，对方校服衣领下那雪白的一抹顿时印入眼帘。陈昂不是初哥，更不是伪道学。虽然不会去故意偷窥未成年少女，但也不会被什么“非礼勿视”的念头困扰。他若无其事地探前一点，找了个更好的角度欣赏这美好的风景，一边轻声笑道：“我为什么要读一中呢？”
“因为……因为，恩，”梁燕飞快地看了陈昂一眼，嗫嚅着说，“大家都想去一中啊，一中环境好，以后，以后可以考个好大学。”
陈昂轻笑道：“他们想考就考呗，关我什么事了。”
梁燕几乎把头埋进课桌里，“我想考一中。”
“哦！”陈昂的声音带着点遗憾，因为梁燕这个姿势隔断了他的视线。“我试试看吧！你别抱太大期望就是了。”说完他却想抽自己的嘴：这是什么话呢，暧昧得太给力了吧，害人家女孩脸上那朵红云都染到耳根了。
也是那个梦中当小白领当惯了，碰到不难看的女孩就要口花花一番。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年代，现在是什么年纪。自己没这个意思，可不要害得这女孩心神不宁，影响了考试。
这女孩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好感的呢？陈昂觉得这事简直太古怪了。自己没有英俊的外表，个头也还没长起来，才一米六多一点点；成绩不好，体育也不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平时在学校里极不起眼，完全就是路人甲模板啊。
自己凭什么，就让这女孩喜欢上了呢？
陈昂觉得要找个什么时间把话说清楚，转念一想，也许说清楚反而伤害更深。慢慢淡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对这样纯真无暇的女孩子，说什么都不对。还是等时光慢慢雕刻，把这段暧昧雕刻成往事里的一朵素美的小莲花。
想到这里，他不再困扰。没心没肺地把空白的英语作业本拿给梁燕后，回到座位上美美地睡了起来。
午休下课有20分钟时间。铃声一响，陈昂挣扎着站了起来，打着呵欠去洗手间抹了把脸。
稍微清醒一点后，他掏出手机打了骨头的CALL机，留言让他尽快回话。做完这些，他站在走廊发了会呆，直到丁志翔找过来。
“一上午跑哪去了？”丁志翔见面就是一拳，“还没穿校服，你就不怕被纠察。”
“我X，我伤员呢，打这么重。”陈昂怏怏地揉揉肩，“上午有正事。走，陪我见个人去。”
“有事也不叫我？昨天不说好了吗。”丁志翔不乐意了，却还是跟着陈昂往楼下走去。
“有些事要我自己先去跑通关系，你放心，接下来有得你忙的。”陈昂笑着给他解释，“你还是先去你班主任那边打声招呼吧，请个长期病假什么的。这阵子你都不会有什么时间上课，别到时候在你妈那边露馅了。”
“随便了，只要能赚钱，退学都行。”
“你别太随便了行不？真要退了学，以后我去你家玩不被你妈打出来啊。”陈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说着话，他正走到拐角处，不期然撞上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哎哟！”
眼见对方往楼梯下跌去，陈昂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对方扬起的手臂。“你没事吧？咦，苏铃儿……”
也真是巧，被他撞得踉跄的女孩正是他初恋的对象，六中初中部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女。
苏铃儿穿着紧绷绷的白色圆领T恤，露出大片的汗渍；校服正搭在左手上，看来是刚上了体育课，脸庞红彤彤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耳后。惊魂甫定的她站稳之后，赶紧抽回手，看了陈昂一眼：“没事……你认识我？”
这种从下往上看的可怜楚楚的眼神，果然是美女的大杀器啊！传说戴安娜王妃之所以被评为二十世纪最美的女人之一，就是因为她经常于媒体面前露出这样的眼神。
陈昂心里回味着刚才那一握之下的美好触感，闻着对方青春逼人的胴体上散发的香汗味道，笑着说：“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我们年级恐怕没几个不认识的吧。我是106班的陈昂，刚才真的对不起了，你没有受伤就好。”
“陈昂？”苏铃儿偏着头想了想，嘻嘻一笑，“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再见了！”
擦肩而过之后，陈昂回头看去，却见苏铃儿正好也回头看过来。目光相交，苏铃儿羞涩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那一霎，一句小诗在心头回荡：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丁志翔捅了捅他：“走那么远了你还看什么？”
陈昂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地继续往下走。
丁志翔忙追上，艳羡不已地摇头：“艳福不浅啊，你小子。今天早上出门踩****了吧？”
“……”陈昂无言可对，只能竖了根中指。
“我说，你最近怎么感觉变了好多。如果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和她说话的。”丁志翔笑着又捣了他一拳，“你没吃错药吧？”
“我吃了魅力值永久+5，智力永久+10，力量永久+20的十全大补丸。你要不要试试？”陈昂笑道。
“行啊，拿来试试……我X，打我干嘛？”
陈昂吹了吹拳头：“我是让你试试我力量永久+20后的伤害值。爽到了吧？”
“爽死了！你放心，有机会我会让你更爽的！”丁志翔笑嘻嘻地搭着陈昂的肩，“这样挺好的。自从你出院后，开朗多了。兄弟，这样子挺适合你的，真的。千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死气沉沉了。”
说说笑笑，两人一起走到灯光球场。期间陈昂接到了骨头打来的电话，说是以均价9.42元的价位收了六百多手威远生化，正在加紧力度继续收购以期完成预定目标。陈昂勉励了他几句，就把电话挂上。
球场里，三五成群的人正在吞云吐雾。而且很显然各有各的小圈子，互不干扰。
四处张望了一下，陈昂马上看到了早上说过话的那个高中部牛人。对方坐在对面的观众席上，显然也看到了他，抬起拿烟的手挥了挥。
陈昂带着丁志翔走了过去。
“我叫张劲松，这两个是我好兄弟，陈亮，何远帆。”那人笑着，开门见山地说道，“愿意跟我混吗？”那个叫陈亮的友善地笑笑，马上开了两根烟过来。
丁志翔听了，轻轻地撇了撇嘴，然后才慢吞吞地在陈昂目光示意下接过烟。
陈昂也接了烟，想了想，随口问了句：“张东楼是你什么人？”
张劲松一愣：“你认识我爸？”
陈昂差点晕倒。他只是想着两人都姓张，所以随口问了一句，哪想到这个牛人竟然是张东楼的儿子。张东楼是谁？庆阳市三巨头之一，庆阳所有的红灯区都是他罩的，庆阳半数的改装火铳和枪械交易都是他的买卖，新兴的毒品市场中也有他的份额。三巨头中最深居简出，最神秘的一人。
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是他儿子。怪不得，陈昂心道，怪不得这个张劲松在六中混了这么几年，甚至将来一直到高中毕业，都从来没人敢动他半根汗毛。
既然碰见了圈里人，陈昂也不跟他客套委婉，笑着伸出手：“我爸是陈暴。”
张劲松叼着的烟差点掉到地上。“暴龙哥？”
陈昂点点头。
“我X，世界真小啊。”张劲松笑着感叹道，也伸出手跟陈昂用力地握了握。“先前那句话当我没说。”用屁股想也知道，暴龙哥的儿子不可能跟他混的。张东楼不过是庆阳市道上最有分量的人物之一，而陈暴虽然已经把重心移往省城，却仍然是庆阳市道上分量最重的人——没有之一。
陈昂笑着：“想不到还有这么层关系在，我们的父辈也算是老交情了，以后我们也多联络联络，没必要生分了。对了，这是我最好的兄弟，丁志翔。”
张劲松冲丁志翔点点头，然后对陈昂说：“你以前太低调了，都没什么人认识你。现在突然要出头，说不定会遇到点麻烦。如果有什么不想惊动你家里的事，记得找我，我手机号码137577****2。”
“大家都是兄弟，我肯定不会跟松哥客气的。”陈昂掏出手机把号码记下，放低姿态笑着说，“最近我在学着做生意，麻烦事肯定少不了。有松哥这句话在，那我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了。”
何远帆分别给陈昂和丁志翔点燃香烟，两人便在张劲松旁边坐下，俨然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
张劲松满意地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顿了顿，又羡慕地说道：“暴龙哥就让你开始做事了？真羡慕你。我家老头子死活不肯让我帮他做事，非等我高中毕业再说。还说如果我被退学就一辈子别想接手他的生意……我X了，害得我天天在学校里装乖孙子。”
陈昂笑了笑，没说是自己做生意，而不是帮父亲的忙。两个**大哥的儿子自然有许多共同话题——至少可以装作很有共同话题，一根烟抽完，两人之间的亲密劲儿简直就像是做了八辈子兄弟一样。
正聊着，忽然见几个手持木棍、穿着各异的少年冲了进来，径直走到陈昂他们的斜对面，对着几个在那抽烟的六中学生劈头盖脑地打过去。一时间鸡飞狗跳，哭爹喊娘。别的学生竟然当作没看到，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也都被身旁的人拉了回去。
陈昂皱了皱眉：“那些是外校的吧？来我们的地盘撒野，怎么也没人管？”
张劲松又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神情美美的。听到陈昂的话，他不屑地往那边看了眼，道：“那几个也是狠角色，以前我们学校的，读完高一就退学了。算起来，也不是外人。而且他们以前名声很大，真正动过刀见过血的；今天学校里几个能打点的都没过来，就这里这些货色，谁敢惹他们头上去？”
说着，笑了笑：“现在在场的，估计就我们两个敢动他们。不过你很低调，我也很低调，哈哈。我们不管闲事，所以，随他们去吧，只要别惹到我们头上就行。”
旁边何远帆和陈亮也点点头，附和道：“懒得鸟他们而已，谁当他们是盘菜了。”“他们比较识趣，没招惹过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所以就随他们去吧。”
而那边，战局已定。几个持木棍的少年把那几个学生揍得满地打滚，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下死手。随着木棍的扬起落下，便有血点溅起，他们的脸上却带着狰狞而兴奋的笑容。
“会死人的！”陈昂嘴角抽动了一下，正要站起，丁志翔扯住了他，“昂哥，别去管他们。”这是丁志翔第一次喊他“昂哥”，算是正式摆正了双方了身份位置，却没料到是在这种场合下，陈昂不由愣住了。
张劲松也劝道：“别去吧。他们虽然在外面混，但都是最底层了，估计连暴龙哥和我爸的名号都没听过。你唬不住他们的，难道你还真亲自动手去跟他们打架？他们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出手不记后果。你要觉得看他们不顺眼，等晚点叫几个弟兄进来收拾他们就是了。”
陈昂站了一会，无趣地坐下，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那边的暴行，不去听那边的惨叫。又过了几分钟，有保卫科的人闻讯赶来，那几个少年才一声唿哨，飞快地跑了。
丁志翔小声道：“我出来混只是想做点事，赚钱而已。跟他们玩好勇斗狠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昂默默地点点头。见他情绪不高，张劲松也觉得没趣，拍拍他的肩道：“兄弟，别放在心上了，这点小事实在不值得。我回去就找人修理他们，帮你出了这口气，怎么样。”
陈昂叹了口气道：“不用了，要为这点小事麻烦松哥，传出去我丢不丢人啊。你说得对，为他们生气不值。走吧，回教室上课了。”
“我们再玩会，你们先走吧。记得常联系。”
陈昂点点头。回去的路上，他觉得胸口有种什么东西在燃烧，烧得他呼吸不畅，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朦胧中，他想起：
他曾经幻想，他的前世一定是个替天行道、仗义杀人的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深藏身与名。
可是现实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各种不公、各种欺凌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却无力阻止。
所以他憎恨**。所以他憎恨父亲。他憎恨**的父亲。再加上父亲对他们母子的冷落，让他选择了决绝。
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他可以拥有力量。他可以有阻止这些事的力量，只要他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接手父亲那一切。
然而，那又意味着自己不得不去做另一些违心的事情。
人生终究没有完美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