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麦收,母驴大闺女就开始发情了。王吉合跟队长歪歪说,该给大闺女配种了;歪歪说,我赶紧联系公社配种站。
过了两天,公社配种站的贵庭就骑着一头大叫驴来了皇沟。这头叫驴属于德州驴品种,体格高大,体形方正,头颈高扬,眼大嘴齐,背腰平直,尻稍斜,肋拱圆,关节明显,四肢有力,蹄圆而质坚,一身锃亮的黑毛,看上去精悍威猛。贵庭叫它虎儿。虎儿的辔头漂亮,皮质的,头顶有一抓儿红色的绒线穗儿,脖子上吊着一个铜铃铛,缰绳也不是普通麻绳,而是用红白黑三种颜色的玻璃丝拧成的。
贵庭把虎儿牵到戏楼坪,拴到那棵老槐树上,然后自个儿站在戏楼边上吸烟。贵庭细高个,长巴脸,鹰钩鼻子,侧面看像个啄木鸟;穿得很精干,半袖衬衣,黑色涤卡裤子,平底布鞋。那年代,只要是个公家人,不管是干什么的,都让人们眼气。皇沟大人孩子都认识这头大叫驴和这个配种的,也都知道它叫虎儿他叫贵庭,但贵庭却很不平易近人,总是拿着个牛逼架子,凡人不搭话,不管问他啥话,他就一个“嗯”字;时间长了,人们就不待见他了,背转他就撇着嘴说,一个扶驴鸡巴的,有鸡巴啥了不起的。
王吉合一手牵着大闺女,一手挟着半簸箕盐黑豆,来到戏楼坪,冲贵庭说:“来啦?”贵庭说:“嗯。”王吉合把簸箕放到虎儿跟前,拍拍它的脑袋说,“快吃吧。”然后把大闺女拴到戏楼台子下面的石橛上。
队长歪歪端着半铁盆儿温水过来,走到贵庭跟前说:“来啦贵庭?”
贵庭说:“嗯。”
歪歪说:“挺早啊老同学。”
贵庭说:“嗯。”
歪歪说:“公家人儿就是自在,骑着驴转转就拿到工资了。”
贵庭说:“嗯。”
歪歪说:“我操,老同学,上学时你的话说不完,现在怎么没话了就只剩下个嗯字儿啦?难道话也有说完的时候啊?”
贵庭说:“嗯。”
歪歪说:“噢,知道你如今地位高了,看不起当农民的老同学了,算了,你赶紧给驴配种吧。”
贵庭说:“嗯,嗯?”
贵庭掐灭烟,去把老槐树上的缰绳解开,牵着虎儿在地上溜达;王吉合把大闺女拴到老槐树上,用胳臂搂住驴脖子;歪歪上去拽紧大闺女的笼头。贵庭不停地拍着虎儿的屁股,嘴里也不停地说:“骚,骚,骚,……”叫驴虎儿身下的物件马上挺了起来,贵庭说:“虎儿,骚骚骚,上。”虎儿于是猛一蹿,两只蹄子就搭到了大闺女的背上,贵庭立马拿胰子蘸蘸铁盆儿里的水搓起肥皂沫,迅速地抹到驴那物件上,并帮着插进了大闺女的身子里;母驴大闺女一开始还踢腾乱动,一会儿便闭上眼睛啊啊得欢叫起来。
正是上班时间,除了两三个老头坐在远处看着,没有别人。正在配种激烈的时刻,学校下课了,一群学生叫喊着跑了过来,歪歪赶紧跑过去把孩子们轰走了。
配完种,王吉合递给贵庭两块钱,然后从井边提过一桶凉水,贵庭摆摆手不让给叫驴饮水;歪歪说,歇会儿吧贵庭?贵庭摇摇头;歪歪说,还去别的村啊?贵庭说,嗯;歪歪说,就知道个嗯;贵庭说,每天跟牲口打交道,说多了驴又听不懂;歪歪说,你会说人话啊?我操。
贵庭用很优美的动作跃上驴背,喊一声“驾”,虎儿驮着他风一般地跑走了。
歪歪看着贵庭抛洒下的一溜尘土,说:“他刚才为啥不让给大叫驴饮水啊?”
王吉合说:“我忘了,牲口出了大汗后不能马上饮水,特别是叫驴,配种后立马喝水会死驴的。”
歪歪说:“驴怀上了多长时间就下驴驹了?”
王吉合说:“最少得十二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