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瑶并没有逃掉,因为身后人说:“能给我倒杯水吗?”
一句话止住了纪雪瑶逃跑的脚步,转了个身乖乖去倒水。
柳妃静静地站在殿外,看着里面那一幕。
纪雪瑶将水递给天诺,眼神飘到旁边不与其对视。对于纪雪瑶此时奇怪的举动,天诺好笑的看着她,并没有接水杯。
空气渐渐寂静起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纪雪瑶见病人没有动静,端着水杯的手渐渐的僵硬了,不得不看向他。
“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变了?”天诺沙哑着嗓子说。
“你的错觉罢了。”纪雪瑶头一扭说。
“你在生我气?”
“怎敢啊,七皇子,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的!”
天诺看着纪雪瑶明显赌气的模样,听着她酸酸的语气,一把拽过纪雪瑶的手,一使劲将她拉入怀中,纪雪瑶本能地去挣扎,天诺叹了口气说:“别乱动行不,我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纪雪瑶一听此话立刻温顺的任由天诺拥着她。
“你还好吗?”纪雪瑶柔情似水又十分担忧的看着他。
“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呢,我以为我会死去,我曾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如果命运眷顾我让我留下这条命,我一定会对你说,阿瑶,我真的不想放开你的手,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纪雪瑶的心不由得小鹿乱撞般。
“当初你第一次出现在祭神大典的时候,远远的看着你,仿佛是从某个空间风尘仆仆而来,你的到来,似乎是让我等了好久好久的希冀,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么执着的想要欺负你,现在我都明白了,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我那时的空白原来只为等待你的到来给我填补。”
听着天诺的那番话,纪雪瑶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她没想到她这个21世纪没男人缘的混混帮老大,来到这个时空竟连续有两个优秀的皇族王子对她告白,原本应该窃喜的,应该得瑟的,但是“水芙蓉”这个名字瞬间涌上心头,给她雀跃的心情泼了一盆冷水,纪雪瑶深吸了一口气,说:“水芙蓉呢?你的记忆空白好像应该由她填写的吧。”
天诺一怔,松开纪雪瑶,两人平静的对视着。
柳妃做了这么久的局外人,突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天诺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不由得一惊。纪雪瑶赶紧起身站到一旁,见来者珠光宝气衣着亮丽似乎是某殿的妃子,慌乱地给柳妃请安。
柳妃并没有看纪雪瑶,她依旧在微笑,笑得花枝招展的,她朝床上的天诺说:“好久不见啊。”
殿内的空气立即冰冻三尺。
纪雪瑶见来者竟故意无视自己,又见她与天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忙说:“七殿下,没事的话我就先回了。”
“不用了,还是我先走吧,毕竟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柳妃笑着,转身先纪雪瑶而去。
纪雪瑶第一次与国主后宫打交道,然而第一次就被人眼睛朝上看地忽视了。
纪雪瑶暗暗压住心中的愤懑,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天诺。天诺的视线一直盯着柳妃婀娜的背影,他眼神窜动着的是清晰可见的眷念、迷惑、伤痛。
纪雪瑶心中顿生一种现任女友完败前女友的不舒服感觉。
天诺叹了口气,垂首,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在对纪雪瑶做承诺,他说:“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整理完那段和水芙蓉有关的记忆,我会原原本本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你的。”
纪雪瑶点点头,转身离开神七殿。
天诺仰面望着上方,有些无奈,又有些黯然,水芙蓉是他的初恋,是他的心伤。
在那歌舞升平的烟花柳巷,在那满园庸脂俗粉中,那抹与世无争的绿色身影是那样的轻盈美好,仿佛是从粼粼水波中翩翩而来,那般素雅脱俗,又那般倾城倾国,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的舞姿,她的琴艺,都是那般此曲此舞只应天上有的绝尘。
不是他夸大,而是事实,当时,水芙蓉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赞。她虽是艺妓,却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的有骨气的小女子,是众人甘愿败在她石榴裙下的花魁。
天诺一向不是以女子相貌为重的花花公子,虽说这个时代传统思想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他却注重女子内在的才、美。
皇宫内不缺姿色炫目的美人,无论是后宫还是公主殿。各殿皇子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一出生,眼光便比宫外的百姓要高。水芙蓉作为皇城第一花魁,相貌、打扮,并不比皇宫的花朵更胜一筹,她胜得倒是清丽。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却觉得粗茶淡饭更有滋味一样,皇亲国戚见到那样清丽脱俗的女子,更是一眼无法忘怀。
天诺爱上水芙蓉,出了那股清丽,更是与身俱来的骨气。
如果第一次相见,她那曼妙的舞姿,令人窒息般的美艳动人,让他心醉,让他心疼,让他对她喜爱欣赏。那么再见她时,面对恶霸的抢亲,她言辞犀利宁死不屈时的骨气,让他对她另眼相看,为她心动。
之后,再也忘不掉那个女子的天诺想方设法离宫。
那时三王爷天谌已经成家立室搬出了皇子宫,见天诺患了相思病,于是便悄悄将他藏入自己出行的车中将天诺带出宫。另一边对学府先生谎称天诺生病了,需要去清净之所修养。
天诺在天谌的帮助下,和水芙蓉相处半年,两人以才相会,感情也逐渐从红粉知己升华为了知心恋人,郎才女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好景不长,天妒红颜,宰相的大儿子为了给宰相祝寿,特邀芙蓉院当家花魁水芙蓉前去献艺。
那日,天诺随着哥哥们也去了花甲宰相府中祝寿,结果,因为宰相小儿子的强求使得水芙蓉誓死不从,从高高的望月楼最高处,如断翅的蝴蝶般凄美的坠落······
天诺一想到那天亲眼目睹的画面,就心如刀绞,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比得过热恋中的情侣被迫诀别来得撕心裂肺。其中一位眼睁睁看着心爱人投进死亡的怀抱中,无法挽救。
水芙蓉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般,双眼翻白,无法呼吸,他当时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皇宫中的,只知道当时就像是得了——用现代话来说是羊癫疯般的病状,疯狂的使他停不下来。
一条命,危在旦夕,申之乾从闭关处匆忙赶来,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番新生活了,一个没有关于水芙蓉记忆的生活。
在这个新生活中,有个叫纪雪瑶的女生出现了,她淘气,她乐观,她倔强,她哭泣,她总是出乎意料,总是给人一种化悲伤为力量的积极态度。如果说她是太阳,普照皇宫里的每个人,但是她也有阳光普照不到的阴影深埋内心深处,偶尔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悲伤。对于天诺来说,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有她的生活,胸腔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可以说,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陷入有她的世界里。
相比水芙蓉带给他犹如美仑美奂虚幻的爱,纪雪瑶带给他的是一种全新的真实感。
然而,柳妃的突然出现,让天诺陷入了迷乱中。
那张曾经深爱的脸,虽不似记忆中的素雅,但确确实实是她的模样。
······
纪雪瑶回到神氏殿,竟忘了自己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疲惫感。她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柳妃的赫然出现竟让恢复记忆的天诺做出那么大的反应,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更别说是第六感超强的女人。
纪雪瑶一向和皇子打交道比较多,至于后宫妃子,她尽量不去惹,她的存在没有引发后宫女人们的争风吃醋,没有把她卷入那勾心斗角的明争暗斗中,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是,现在天诺竟和那个柳妃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感纠葛,让她心中不爽。
**吗?
纪雪瑶愤愤的想:“醒来跟我说爱我,一转眼面对柳妃,竟是又爱又恨的纠结,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帝王子弟各个纨绔不专一!”
绮月眼睁睁看着纪雪瑶前脚刚进大殿门槛,后脚又跑出去了。
昭雪听到动静从后面走出来,看着绮月愣神,问:“姐姐回来了吗?”
绮月指了指大殿门外,说:“回来过。”
由于纪雪瑶纠结于自己的思绪里,所以一路上敬重神女的侍官宫女朝她施礼,都被她一概忽视了。
就在纪雪瑶自言自语时,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通往皇宫外的大门前。她呆呆地看着守卫森严的皇宫大门,使她不由得想起“围城”这两个字,她还没吐出一番煽情的话,身后便想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纪雪瑶此时所站的地方正好挡住了皇家马车来往行驶的路径,驾驶马车的大胡子马夫相当郁闷,赶忙勒住缰绳,使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朝纪雪瑶喊道:“前面何人?为何挡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