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霰弹飘洒在空气里,我们孤独的心灵越靠越近。韩雪说你的话使我想到了我自己,你果然捕捉到了不少细节。我说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在那个迷路的灶火夜晚,乳峰山顶的隐居人向我敞露了她的心机。她对我说,在这个案件中,我也是不干净的,我没有问她什么,她却说,韩跃送给我一栋小楼你知道吗?是在孤凹岛边上,那里一共有三座楼房,每栋造价都在一百万以上,加上装修和豪华家具,就不好说是多少钱了。那时西海矿出事我也无家可归,我就住进去了。但他也没有明确说给我,我住进去以后,韩跃也来看过,但从来没有在里面留过宿,除了这个我们的关系是清白的。后来影响海边环境,那几栋楼都拆掉了,包括那些建在海边上的富人区。因我和韩跃的特殊关系,逮捕韩跃之前就把我隔离审查了。说是韩跃给了我一百万。算是涉案了。那时候我在海关上搞安检。一天我在海上执行任务,被他们叫回来,当时他们怕出意外,还是叫陈小廉找的我,他足海关关长,我到海关工作,也是韩跃找的他安排的,这是我在矿山出事以后的事。那天陈小廉到我执行任务的地方,说让我回去一趟,他是用交通艇来接我的,到广他的船上,他说组织上找我有点事情,需要核实一下,你知道这时候已经成立了“070”专案组,他们已经在查韩跃的事了。
交通艇在大海上卷着浪花前进,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又是陈小廉亲自来的,我很坦然地问他,陈哥,叫我回去有什么事。他怕我出现意外,很随便地说,上岸再说吧。上岸时早已有一辆面包车在那里等着了。上车以后,他对迎接的人说先上饭店吃点饭吧,她在执行任务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跟他一起的另一个便衣警察说,回去再吃吧。就这样他们把我带到海航招待所,陈小廉先跟我谈了谈,他是我的直接领导啊,他说,韩哥现在有点事,需要你配合一下,有些问题你要如实向组织上说清楚。然后他就走了。这时就有两个女警察把我从车上带走了。还是那个带我的警察问我一些事情,我都说了,不就是那栋房子吗?我退出去就是了。当他问我和韩哥的男女关系问题时我就哭了,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怎么问这个呢?我想自杀,我把床单撕成布条,想悬梁自尽,但那个墙上什么也挂不住,我想碰墙,可是凡是我能碰着的地方,他们都装上了橡皮垫子。我只好把布条挂在床头上,打了个死结,但是床头矮呀,我套上脖子很难受啊,死也死不了,活着又难受,就在这时候,海鸥来了,她开始也是专案组的,是她救了我。她和我谈了三天三夜,把我思想疙瘩解开了。我和韩跃是有一段恋情,但是中间断了,后来他帮过我,但在这方面是清白的。他们不相信,说平白无故他为什么送房子给你。我说那时候我和女儿无依无靠,他来帮我。他们问我孩子难道不是他的吗?我说,韩跃还在国外,孩子就有了。我为了孩子有个爸爸,让她喊他爸爸,我们毕竟有过感情啊!后来在穆天云的干预下,把我关了两个月释放了,我就带着女儿上山米了。我问她怎么没看见孩子呢?她说不是让那个志愿者带到北京去玩了嘛。哦,我说,你要不说这个,我也就不想说了,你知道吗我也有这么一段经历,至今还在我心里隐隐作痛!
就这样我们一直谈到太阳落山。
我准备离开海城的那个夜晚,却又失眠了。脑子里又出现了翠楼的白影,便穿衣起床想再去看个究竟。刚走近门楼,海上起风了,乌云覆盖了棉花山,我想可能暴风雨要来,就想回返,忽然有人喊我,是女人的声音,这人不是我想象中时刻都想扑进大海的芳菲,而是我并不十分熟悉的白玉。她来这儿干什么?可是她却很了解我的行踪。她说我早就知道你来了,想跟你聊聊。我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了,只是咱们还没见过面吧?是呀,我来这里找过你,好像你很忙是吧!现在好了,我准备明天就回省里了。所以我想把我的事情跟你说说,刚才穆叔给我来过电话了,让我跟你谈谈,我就来了。我笑着说,看来今夜无人入睡,我和她就自然走到海边,海上起风了,风和雨要来了。这时我清楚地看见一只蝙蝠从翠楼的走廊里飞出,扑扑棱棱地撞到路灯上去了……
冷冷的秦桥,海水拍打着玉雕。深深的夜空,一切都睡了。醒着的只有七星楼宾馆,那不断闪烁的霓虹,我想起刚来时看到的那把冰刀,我也曾经推过那扇英式红楼的屋门,这里正是韩跃和陈小廉碰头的地点。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白玉米这里,难道要揭翠楼的谜底,在冷落的路灯下,白玉的脸颊煞白,她说,别的事情你一概都了解了,我说的是我自己的事情。
白玉冷冷地说,路灯下就我们两个人。她说我和陈小廉韩跃他们的关系,不用我讲了。就在这里他们每人买了一幢红楼。在那个黑夜,陈小廉把我找到这里,那时候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们相对而坐,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我的眼睛里含着怒气,我问,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他说,那边家里已经回不去了。我问,你们几个人在这里都有房间吗,他说,不,就我和韩跃有!我起身打量着房间,尽量平静地说,陈小廉,看在咱俩曾经爱过的分上,你告诉我,在这套房间里,你一共玩过多少女人?
陈小廉说,白玉,你怎么能这样?我说,小廉咱俩的父亲都犯了罪……在困难时期,多亏穆叔帮助,咱俩才结了婚,你工作没受什么影响,穆叔还把我从电台调到法院。我也认为你是个聪明诚实有责任心的男人。可是自从你肩琴海海关以后,你变了,变得没有一句实话,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这里,成年累月不回家一趟,是不是都为了工作?我一个女人,一个爱孩子,爱家,爱丈夫,爱体而的女人,我不蜕,可是我知道,我和女儿素素在你的心里,到底还有多少分量!陈小廉说,白玉,你说错了,对你和孩子我还是很爱的。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滚,我说,你不要说了,我没有时间再听你说谎话。不是为了素素,我绝不和你拖到今天。陈小廉眼里也有了泪水,说,白玉,你想离婚,我同意。你放屁!我当时气的骂出来了。我想哭。我想这会儿他跟我离婚,别人说什么?孩子怎么办?我走到哪里能抬起头来呀!你想过没有啊?我忍住了泪。陈小廉说,白玉对不起,我有罪。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陈小廉想上前抱我一下,我背过身去大哭起来。我说,陈小廉,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坑苦了我了。你去自首吧!陈小廉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外面隐约传出汽车声,他自感末门来临了!
这时一辆奥迪驶过秦王桥,来到七星楼宾馆。陈小廉沮丧地走出来,他被戴上了手铐,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警车没叫,夜静悄悄……
在七星楼宾馆套房里,海鸥带领两男两女凹名干警开门走进房间。房间里的灯亮着,床铺很整洁。我端ik地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冷静地看着来人,我知道海鸥,她也了解我,我们两个没有见过面,此时我的脸上,没有点泪迹,我非常冷静。
海鸥进来问,你就是白玉?我点点头,依然坐着。海鸥说,你已经知道。陈小廉因走私受贿罪被监视居住。我们要对他的住处依法进行搜查。这是搜查证。我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吭气。海鸥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干警开始搜查,我一动不动。我看见警察翻箱倒柜,把搜查出来的一些书籍物品扔到地毯上。海鸥看着,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看着,有一包东西刺痛了我的心。那是一包开了封的避孕套。我顿时悲从巾来,忽然起身冲进卫生间,嘭的一声带上桶门。海鸥很敏感,大概是职业习惯吧,她迅速和两名女干警一起上前推门,非常猛烈,但我从里面把门闩扣死了,她根本推不开。海鸥过来听听我在里而没有动静。她敲敲门,大声地喊,白玉,白玉,你不要做出傻事!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里面流泪。海鸥仍然在外面焦急地敲门,我慢慢擦干了泪水,但我仍不想开门。一个女干警喊,出来,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丁!我想事情不能闹大了,就把门开开,很平静地站在门边。两名女干警冲进卫生间,仔细地检查里面的变化。海鸥走进卫生问,随手把门带上了。严厉地看着我间:你进来想干什么?我没有回答她,我不想说话。海鸥生气地问,你进来到底想干什么?我还是不回话。海鸥把门插上突然命令道,把衣服脱了!我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海鸥再说一遍,把衣服脱了,我要对你进行人身搜查。我没有见过海鸥的厉害,一种抵触情绪直冲脑门,我冷眼反问,你凭什么?海鸥更冷,她说,就凭你的可疑行为。我的心一下火了,燃烧着,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你们这是侵犯人的尊严!海鸥反驳,嫌疑人在法律而前没有尊严。我有什么嫌疑的?你在我们搜查过程中,擅自跑进来把门扣死不开,有没有自杀的嫌疑,有没有毁灭罪证的嫌疑,有没有打手机通风报信的嫌疑?笑话,笑话啊!我反复地冷笑着,说,我是法官,琴海市人民法院在职法官,我要告你们,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海鸥强硬地说,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请你脱衣服!我看着海鸥,我早就知道她,琴海市没有不知道她的,这张美丽的脸庞,没想到这样冷酷无情,我知道拗不过她了,她手里就提着武器,我赤手空拳,我只好投降,慢慢地抬起手来,当着她和两个女警官的面,我解开衣服衣扣,我闭上了眼睛。我听着,我分明是感受到了那个情景,白玉的衣服在下坠飘落。白玉的眼睛像滔滔的江河,她的眼泪像苦涩的海水……
白玉冷若冰霜地说,我怨谁,我怨陈小廉,也怨我自己啊!
这时候好像天边响起了闷雷,海上的风又刮起了。白玉说,雾一散就要下雨了,我要回去了!她要了一辆的士走了,我向秦桥石望去,那个最让我担心的疯姑娘,走来了。走到我的身边,向我嘻嘻地笑着,还要带我回家,说雷雨天不要出去,咱们回家睡觉!听了姑娘的疯话,美丽顿时化为泡影。但是雾气凝结的霰却弥漫了海空,我想起了这样的诗句,在心里默念着:雪花遣霰作前锋,势破张皇欲暗空。筛瓦巧寻疏处漏,跳阶误到暖边融。寒声带雨山难白,冷气侵人火失红。方讶一冬暄较甚,今宵敢叹卧如弓……
白玉还告诉我一个情况,说是韩跃没有死,他到海外去了。这使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我和海鸥都看到过他的坟墓,这还能有假。白玉说,韩跃是方然放他走的,是他给他透露的消息,所以抓了方然,在孤凹岛枪毙的不是韩跃,是方然,就是芳菲的爸爸。我说你这是官方消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她说,我经常夜晚失眠,睡不着觉的喇候,我都到这一带海边来转,我是在一个夜晚听碰海的渔民说的,那个人在跟另一个人说那天他亲眼看见海城最大走私犯跑了,是坐着渔船从秦皇桥偷渡走的,民间传说他死了,其实他跑了,出国了。
这怎么可能呢?为了证实韩跃还活着,我办了签证,把芳菲交给了穆小雨后,我也漂洋过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