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们成为亲家和酒肉朋友!湖庄煤矿破土扩建时,白大鹏把陈廉清请了去,和那些市镇领导坐在首席。煤矿投产时,他又被请了去,还是坐首席。酒到热闹时,白大鹏举杯说,诸位,为了当好守法公民,我们矿还缺一位法律顾问。那位镇长想表态,却被陈廉清抢了先,他说,过去我抓你两次坐大牢,是我认不清形势,跟不上时代新潮流,今天你是时代楷模,我愿给你们保驾护航!
现场采访的小记者以农民企业家与公安局长为题,当即发了新闻报道,轰动全市,并在全国报刊转载,陈廉清和白大鹏被媒体称为连体婴。
想到这里,陈廉清仍然头脑清醒。为了转移感情上的债务,又想起眼前的事,就说,大鹏啊,你说春兰会出什么事啊?
白大鹏对这事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的第一时间是在昨天晚上,是他安排了村上的人下湖找人。老少爷们儿都辛苦一下吧!他又打电话给湖岛镇派出所,让古元再向陈廉清报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知道就是失职。
白大鹏越想越有问题,心情就特别地紧张。他盼望陈廉清立刻来到,好好商量这件事。他心里同时在骂,他娘的,能是他们干的?想到穆天云组织了那么多人,撒开那么大的网在侦破盗枪案,他更恼火,干这事不等于给穆天云他们报案?还打了一枪信号弹,一帮子傻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呀!他恨不得抓住他们狠狠咬一口。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怎么知道就是他们呢,湖面宽的像海洋,林子大了什么鸟儿没有?他看到芦苇荡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把渔船,就放心地回家睡觉去了。
四
白大鹏一夜没睡好,他后悔严重失策,悔恨只有藏在自己心里。他听说化验结果出来了,是爬墙撬窗的痕迹,想到手迹和脚印,他心想这是一次重大失误。如果从那搏斗的脚印上出了事,就一切全完了。他做了一夜噩梦,老被警察追捕,眼看就要被活捉,忽然被人叫醒了。哎呀,是君梅啊,你怎么来啦?君梅说,俺伯父伯母看春兰姐一夜没找到,哭死哭活要下湖呢,谁都劝不住,俺是来叫干爹去劝劝。
白大鹏爬起来就走。他跟在君梅身后,君梅的个儿长得真高,比他只差一点点儿。他瞅着她的身段,杨柳腰,脸面和眉眼更好看。他常说,在咱湖岛镇最美的人儿都在海满堂家,三姐妹是三朵花,她们是汉水湖的牌子,靓着呢!突然间少了一朵,他心里也觉得不好受,难怪海满堂夫妇受不了,他去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当然人们都知道,别说金水湾,就是湖岛镇谁不知他是海满堂家的保护伞。尽管有人看他白大鹏另有所图,在集体场合他是向着他一家的。而且只有他的话海家能听。海家的楼房在村里最耀眼,青砖红瓦,一楼住着老两口,二楼是三个姑娘的各自房间。大铁门,进门是瓷砖影壁,镶嵌的是松鹤延年图。君梅进屋就喊,大伯,俺干爹来啦!
屋里像死了人一样,小女儿白云给他端凳子。海满堂擦眼抹泪,他妻子眼泪汪汪,一家人围过来跟白大鹏说话。他说,满堂啊,春兰是个好孩子,你们养她不容易,突然没了怎不叫人心疼,可是谁又能害她呢?海满堂点头说,我也这么寻思,他是乡亲们的孩子,没有人会害她呀!就是镇上叫她管计划生育,一个姑娘家,她又认真,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人儿?白云插嘴说,肯定是在这方面得罪了人,王祥两口子见了俺姐就骂。白大鹏就怕这个,如果从春兰身上引出王祥来,他老婆和他的关系就有些说不清。他说,王祥害人不敢,他是个灶窝里的光棍,火暴脾气,猜疑人家传出去不好!海满堂说对,小云,要命的话都别瞎说。白大鹏说,你们家里沉住气,现在不能说就出了事。
一会儿汽车呜呜声传进院里。白大鹏说,他们来了。海满堂一家有些慌张,白大鹏迎出来,看到一群穿警服的人,他也害怕。白大鹏还没开口,陈廉清说,大鹏兄也在。海满堂夫妇吃惊不小,他们眼睁睁看到这帮人对白大鹏客气尊敬。尤其是那个大胖子,还跟他称兄道弟,他也高兴了,闺女找回来是不成问题了。陈廉清听白大鹏从头到尾说一遍,就从常识性的几个问题问了问?
他听说这个姑娘长得很漂亮,说,现在社会风气很不好,湖东湖西正闹矛盾,别叫那边的人弄到湖里去,怎么找?
海满堂一听更怕,要叫那边的人捉了去,那就没命了!两边本来就有仇,绝不会放回活的来。他泪眼汪汪扑通一声跪下,说局长同志,快解救俺的孩子吧!
陈廉清把他拉起来说,没有那么严重。他走到墙边,看到三姐妹的合影照,指着一个问,是不是她?海满堂惊讶地点头。看,长的多俊,别叫流氓骗去了。他说,这样吧,我通知所有的派出所都去找找,特别是湖西!
白大鹏认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使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光想排除春兰失踪和他的人没关系。可他从那些明显的迹象来看,怎么也排除不掉,更不能使他安静。他满肚子的怨恨要找一个人去。他去了。他来到她的屋里,她是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季茹萍甜甜地微笑着,坐在白大鹏对面的沙发上。
春兰的事你听说了?
没有不知道的,像电台广播一样,全湖区都知道了。
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呀?
季茹萍转动着她那双黑眼睛。扑哧一声笑了,说,你们男人都傻,她是出走了吧!
有啥证明?
听说她有海外关系,她窝在这里干什么?
别瞎说了,我问你这几天飞儿来过吗?
季茹萍打个寒战,脸色也暗了,说,你怀疑俺儿?
要知道从水路走又有信号枪的只有咱飞儿。
啥?她惊讶得鼻子眼都吓歪了。他从哪儿弄来的枪啊?
白大鹏发觉失言,忙堆笑着说,看把你吓的,他是从深圳买的玩具枪,不过公安要求,玩具枪也不能留,别对外说,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季茹萍看他那少有的严肃劲,知道事情不是闹着玩的,像是怀里揉进了蒺藜一样难受,却故作轻松地说,就你知道爱孩子,我还怕你乱说呢。哎,我告诉你啊,听说咱这武器库被盗了,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别没事引来了鬼!
白大鹏放心了,他也感觉饿了,就说,看看有什么吃的吗?
季茹萍说,在外边跑了半天也没混上饭吃啊,就走进去,不多会儿端来一碗奶粉冲的鸡蛋茶,他喜欢这一口。白大鹏和她同居多年,她摸透了他的习性。
她看他喝完了茶,还吃了一块蛋糕,就说,还有对虾你吃不吃?
他瞪大了眼睛问,哪来的?一个朋友捎来的几斤鲜对虾,昨晚全炖了,等你来吃,你去忙乎人家去了。
白大鹏见她端出两盘肥嫩嫩的大对虾,心里有数了。他用手提住两个虾须,放到面前,先拿一个,剥掉虾壳,去掉虾尾,大口地嚼着虾肉,边吃边说,呀,真鲜!还没吃完就拉住她的嫩手,说,你想想这几天飞儿到底来过没有?
没有!她真想哭!你可别把坏事往他身上安,他已经坐过两年牢了!
好,我放心了。他安慰她说,你要多留心王祥两口子,能知道他们在哪里,都干些什么更好!
季茹萍戏弄他说,你就忘不了初恋情人!
你又吃醋了。我去叫老陈来家吃饭,商量事儿,你去给弄个王八炖鸡汤喝!
你就好跟他酒鬼喝酒!
喝?你不也是靠上他了吗?
他个大胖子,谁稀罕!
我走了,你这就去……
五
陈廉清今天喝酒不轻松。自从“汉水湖”事件出现之后,案子链紧紧地拴住了他这个公安局长的手脚,两岸械斗这边定性是湖田纠纷,当然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那边认为死了人,要捉拿凶手,赔偿损失,严肃处理当事人,事情闹到******,这就关系到社会的安全稳定,党中央******三令五申,事态不能扩大,尽快破案,严惩持枪杀人的凶手!可是人家金水湾的老百姓就是交不出凶手,就像当年白大鹏不交代同伙一样,怎么办?你又不能对集体刑讯逼供!别看老穆是个老刑警,处理案子手段强硬,可是在老百姓那里他就软了,他说咱应该弄明白了,你以为你是谁?老百姓是天王老子,警察不过是个土地爷,土地管好了一方平安,才可以向天帝交差。所以在对待“汉水湖”事件的处理上,他一直强调要有证据按法律办案,绝不能胡来,所以就迟迟结不了案,也抓不到凶手。这里的枪源和犯罪分子还没查出来,那里的盗枪案又发生了。那个墙根的字迹是案犯所写,和铁路爆炸案枕木上留下的标语字迹相似。所以抽调几十个干警从附近十几个乡镇地毯式排查。爆炸的炸药来源不好摸,附近大小煤矿这么多,谁知道是从哪里弄出来的?这个药源找不到,你也就不好并案。这还没查出个头绪,春兰又不见了。穆天云和省厅压他,要求尽快破案。“汉水湖”专案组刚刚进驻金水湾,就出这么多事,你想想,不是有人专门跟咱作对,和你捣蛋,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喝了两杯酒在心里骂,他娘的,小小的金水湾我就不信你阴沟里能翻了船。我看罪犯就在湖对岸,重点应该放在那边,可是他又不好张口!
老白啊,我真愿退下来跟你干,去经营个公司加入个股份当个副董,赚他几个钱养老啊!
白大鹏很狡猾,他不想继续谈这个,言多必失,又是在喝酒,便转了话题说,廉清,海满堂是老实人,跟我联合开矿的伙伴,春兰是他的养女,他家出事就是我家的事,你可要尽心帮忙,白大鹏看他在用心听,说,春兰是个好孩子,我心疼她,从你办案的经验来看,这是个什么案例?
我看与枪案有关。
白大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想否定又怕露馅。朝外喊,老鳖炖好了吗?
季茹萍端着王八炖鸡来了。
陈廉清见是她,急忙站起来了,想走却拉不动腿。
她是那种妩媚女人。适中的身材仍显苗条,眉眼鼻嘴仍活泼可爱。看她那手好像不是干活的嫩手,看了真想叫人摸一把。紧绷的小嘴唇,带着甜蜜的微笑,含情脉脉。哦,陈局长啊,这是我的表妹,你们认识吧?外面叫她小虞姬。陈廉清怎能不认识,她在湖岛镇开了一家美容店,专门招揽那些旅游的外地人。那一次他去过她那里,里面有三个小姐。她们还给他洗了一次头,一分钱没收,她说,下次再来一块儿算吧!今天她却客气地说,我那个小店承蒙局长关照,就是局长不愿意光临啊!听她说话那口气好像他们初次相遇。陈廉清想起那一次在白大鹏家,那天他多喝了两盅酒。他看她来到桌前,用手接碗,碰到她的手上,他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说实在的就想摸一把。她却不说话,朝他微笑。可就在这时候白大鹏的电话响了,白大鹏装模作样接电话,说外面有事出去一下,出门时说,茹萍啊,你陪局长喝一杯,我到矿上公司处理一点小事情,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披衣就走。他走了,你放心了吧,季茹萍对他笑得更甜了,一笑还露出两个小酒窝,老陈就吃不住劲儿了,就不仅是摸一把了。就这样陈廉清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她的美容店,只要有事,都给陈廉清打电话,有时候连陈廉清的办公室她也敢进了!
陈廉清贪婪的目光捉住季茹萍不放。白大鹏说,这是一盆“霸王别姬”,有鳖也有鸡,她炖的拿手好菜,咱吃!季茹萍把老母鸡撕开,说局长吃鸡翅你吃鸡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