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前边走着，姜南荣跟在后边。她嫌黄牛走得太慢，顺手从路边折了一根柳条抽打起来。吃中午饭的时辰，姜南荣就出了桐花岔，来到通往清河镇的大路上。
黄牛已经走了两天一夜，四只蹄了全渗出血来，一步一个血印。姜南荣不好继续磨蹭下去，就顺路挡了一辆卡车，连人带牛一会儿送到“古槐腊牛肉店”门口。
乙坤见舅舅把牛买回来了，高兴得招呼他在屋里边喝水，并去李娜坐月子的背巷里叫来了妈妈，陪舅舅一块儿吃饭。
舅舅买的这头牛不错，胖乎乎的。趁舅舅吃饭的时节，乙坤把黄牛拉到宰牛场，三下五除二不解决了它的性命。还用不到一个小时，皮是皮，肉是肉，连骨头上的肉敢被剔得光光净净。
乙坤把肉放在磅上称了一下，就回到舅舅身边，问：“舅，这头牛多少钱买的？”
姜南荣顿了一下，说：“一千二！一千二！”
乙坤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觉得满合算的，至少比他往日买的牛要便宜二百多元。于是，就坐在舅舅的身边说：“舅，这头牛买的不算贵，价钱比较合适。我就给你多加一百元吧……”
按照甥舅二人的在清河镇粮油店的约定，每头牛给舅舅加一百元辛苦费。乙坤再多加一百元，就等于共付姜南荣二百元辛苦费。姜南荣暗自高兴：他给外甥多报了二百，外甥再给他加二百元，这就是说，两天两夜功夫，净赚四百元整。
哈哈，两天功夫净赚四百元整，还白白痛快了两个夜晚……何乐而不为呢？姜南荣分析了一下，觉得吴江海所去的“深山老林”，肯定是山深林大，人迹罕至，肯定是牛贩子平常不去的地方。好，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决定明天再去桐花岔。这次，争取和吴江海一道去，把地点摸清楚，万一吴江海不在时，他一个就可以钻到“深山老林”中去采买。当然，每头牛还可少付吴江海二百元跑路费。少付了吴江海，自己就能多挣二百元。如果不是吴江海拿去了二百元，他姜南荣这两天两夜净赚六百元整吗？咳，返回来想，少了就少了，他却痛快了两个晚上！
正在想着，外甥问他：“舅，你这头牛是从什么地方买回来的？”
姜南荣听外甥问地点，就警觉起来。这怎能告诉他呢？如果告诉了外甥。他撇开他，自己去那里采买，岂不把他的几种好事全耽误了？
姜南荣想了想，顺口说：“南山！远得很，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地方……”
乙坤笑了笑，不再问他，就去拾牛肉、牛皮、牛骨头。他要马上下调料，三天以后就得煮，不然，冰柜里就空空的没肉卖了。
乙坤妈吃完饭，领着弟弟姜南荣去李娜坐月子的背巷坐了坐。姜南荣自从乙坤结婚那日见过李娜一面后，一年多了，还没和李娜坐过。做舅舅的整日忙了自己的生意，总不能不认亲戚扶帮，这次菜油成了酱油，还不整得他永远爬不起来？
李娜彬彬有礼的话语，说得姜南荣心里暖乎乎的。他不得不面手从乙坤刚才给他的买牛款里抽出一百元交到李娜手里，说：“我说外甥媳妇啊，舅也不常来这里，没啥给你。这一百元全当我看外孙子的礼物。甭嫌少，这是舅舅的一片心，请你收下吧！”
李娜笑着接过来，说：“舅，这，多不好意思……”
姜南荣刚说要退出来，任月玲用一个塑料兜儿提着几件衣肥和孩子的尿布走进来。
“你……”姜南荣愣在那里，口涩得说不出话来。
“舅，是我！”任月玲很大方地说，“李娜生了孩子，我来侍候她一个月。”
“喔……”姜南荣恍然大悟似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实质，当他退出房子门时，还在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如今这社会，许多事，叫他真弄不明白！
姜南荣再回到乙坤的腊牛肉店时，就心事重重了。乙坤招呼他喝水，他摇摇头；乙坤切一盘牛肉，提了一瓶啤酒，他还是摆了摆手。乙坤也感到莫名其妙。
姜南荣背抄着双手，在屋子里默着头转来转去，踱着步子。他不明白，任月玲为什么要上这儿来？他马上想起吴江海的小媳妇杏花，想起了杏花背过男人偷汉子的事……忽然，他拧过身俯在乙坤的耳边小声问：“你这媳发李娜，咋个像？”
舅舅的话没头没脑，让乙坤没法回答，只好敷衍着说：“还可以，挺不错的！”
姜南荣坐下来，并把乙坤拉到身边，诡谲地说：“你再甭瓜了！看事物要一分为二哩，不能光看表面，表面‘挺不错’，内心如何呢？你知道她是真心待你，还是虚情假意？瓜的，要好好想一想哩！”
舅舅的话，弄得乙坤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舅舅这番话，是从哪儿说起呢？难道她发现了什么秘密？
姜南荣又说：“你娶个外地人，这本身就是‘麻搭’；外地人不牢靠，你知道她装的啥心？说不定是看上了你的钱。如今，你有钱，她痛痛快快地跟你；一旦有一日，你没了钱，她就会离你而去……”
“不会吧？”乙坤否定地摇摇头，“李娜是遭遇很不幸的女子，她绝不会撇下我而去！”
“不见得！”姜南荣很老练地甚至精于此道地说，“说不定有一日，她怀里揣了你的钱，逃之夭夭……”
乙坤很不爱听舅舅这种不吉利的话，这简直像他的头上泼冷水，简直是破坏他们的美好姻缘！还算好，舅舅这种话是在牛肉店里说的，要是在李娜坐月子那边说，让李娜听见了如何是好？让任玲听见了他同样没有好下场！
乙坤悻悻地支使舅舅离开这儿，说：“舅，你如果太忙，就请先回去。”
“咋？撵我走？”姜南荣生气了。
“哪里？我是说，想让你赶快回去替我买牛。牛肉店的生意很好，每天至少要卖一头牛的肉，你送来一个牛还不够一天卖，往后的日子长着哩，你得平均每天给我送来一头牛……”乙坤辩解着说。
姜南荣捞起桌子上一顶草帽，戴在头上，跨出了牛肉店。
“舅舅慢走！”
姜南荣又扭回头奓起右手，伸出三个指头说：“后天，我一次给你送来三头！”
姜南荣一边走，一边嘟囔：“妈的，只要你驴日的生意好，我多送一头，就多赚四百元喀……”
乙坤送走了舅舅姜南荣，刚说要去李娜那边看看，却见任月玲搀扶着妈过来了。
妈一走进牛肉店就说：“月玲要回家去，你送送她吧！”
乙坤转向月玲，说：“再待几天吧！你不是说要把李娜经管到满月吗？”
“本来，我准备侍候她出了月，可是，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今天就回家去。”任月玲说。
“这是为什么？”乙坤惊讶地问。
月玲微微一笑，问：“你舅舅刚才在这儿给你说什么哩？”
乙坤愣住了：“没说什么呀！”
“你别骗我！”
“真的，没说。”
“我刚好走到窗子外边，正好听见他说李娜如何如何……”
“那是说李娜，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不但有，而且有很大的关系。”月玲再一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乙坤和妈送月玲到什字口，月玲回转身告诉乙坤：“李娜生孩子后，肯定有一段时间给你帮不上忙，牛肉店里你一个人也太累，干脆到劳务所给你请个帮工的。”
乙坤点点头说：“行，我可以考虑考虑。这里确实需要一个帮工的。”
月玲又在乙坤腰里戳了一指头，笑着说：“请个妇的也行！”
“不，要请就请个男的。”乙坤突然理解了月玲的戏谑的语言，就笑着说：“你放心，我就是是那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