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初遇康熙
天佑回到家中,韩员外满心欢喜,让管家从集市上采购鸡、鸭、鱼、肉,要庆祝一番,韩天佑挡住韩安:“爹爹,不管中不中,千万不可乐极生悲,中也并非好事,按我的性情并不愿做官,您是知道的。做得不好,人头落地,做得好,也是战战兢兢,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我年幼无知,官场本来就是最富挑战的名利场,各行各业,哪个又不是在为名利而搏。我们开家钱庄吧?”
韩员外听到天佑又提起钱庄,这已经在他面前提了多少遍了,考虑片刻,倘若自己去世,他也会拿着家里的钱开钱庄的,还不如现在自己有能力帮他,点头说道:“好,开个小的钱庄。”
七姨太李平安的弟弟去世,侄女年芳十三,名叫李彩珠,身材有些瘦弱,两道弯弯的眉毛又黑又亮,细长的眼睛,端正的小鼻子让人看了有些爱怜,来投奔姑妈,说话轻言细语,也读过不少书,说家里就这个女儿,很是宠爱。韩员外看到她长相清秀,谈吐不凡,想想以后不能做天佑的正房,也可做偏房,便留了下来。
到发榜之日,韩天佑果然中了举人,韩海安落榜后心中倒比以前平静了很多,离开京城回香河县边读书边帮父亲打理生意。
韩天佑请潘伟德吃饭时把开钱庄的事说与他听,想请他做管家。
潘伟德听到此话,呆呆地放下筷子:“天佑兄,钱庄并不好做,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赖账的不少,呆账死账很多,而且京城钱庄较多,流动人口多,放债不说利息,连本金也无法收回,风险太大,我们的钱庄大,是由四个老板一起做的,把皇家官府都打通了,才能维持到如今,好多家小钱庄就这样垮了,天天讨账的不离门,跑的跑,逃的逃。你现在日子挺好,有房有地有田,为啥要开钱庄?”
韩天佑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干脆地说:“对,但我就是要开钱庄,你愿不愿意帮我?”
潘伟德点点头说:“我当然愿意帮你,怎么帮?”
“做我钱庄的管家如何,只需要你把我的钱庄管理好,对学徒、里面的人员管理,每日的进账出账,其它的事我来做。”
潘伟德想起自己在钱庄七个年头,现在都十七岁了,还只是钱庄的一个跑腿的小伙计,虽然对韩天佑开钱庄不是很有信心,但想他已经是举人,以后跟着他也比在钱庄做个伙计强,并一口承诺。
潘伟德在钱庄辞职后,还带了两个熟手过来,开始训练三个学徒练习算银票,包银元,串铜钱。七姨太的侄女李彩珠非常聪明,在旁边看着看着就会了,韩员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时时在天佑面前夸奖彩珠,彩珠把梁语蓉哄的开心,七姨太李平安常笑都成了梁语蓉的侄女了。
冬月很有些冷了,韩天佑依然喜欢晚上在后花园散步,十四年了,判官说他可以找到芷荷的前身,可现在连人影也看不到,她的前身到底在哪里,何建立十六岁,冬月初八大喜。而自己年已十五了,芷荷到底藏在什么地方,集市,寺庙,连皇宫的小作坊都去了,难道还要找遍大江南北吗?
李彩珠从旁边走来,为他披上一件薄棉袍,温柔地说:“天佑哥哥,天都黑了,外面挺冷的。”
天佑说了声谢谢,望着天空的几颗寒星:“天冷,心更冷。”
李彩珠听到天佑的喃喃自语,笑道:“天佑哥,您这就错了,明年春上您的钱庄就开张了,二月就去会试,这是多少人羡慕的事,过两年就可以娶上让您如意的娘子。”
天佑微笑看着李彩珠绯红的脸:“彩珠妹妹聪慧过人,以后钱庄的事还请多多费心,有事没事时去查查账,要察颜观色,任何事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千万不能像我母亲那样颜露其表,只知道吃喝玩乐,还自以为是。”
李彩珠听到天佑的话,脸羞得通红,低头含笑说:“天佑哥,妹妹记住了。”
天佑不再言语,继续住前走,蹲下身体呆呆地看着菊花。
李彩珠看着天佑,长相俊美,聪明过人,年仅十四岁竟能中举人,很少言语,对下人温和,对他母亲总是避而不见,从他口中听出已当自己是知己,原来他母亲在他眼中是如此浮浅之人,不过也是,李彩珠虽然只来两个月有余,但看得出太太每日麻将,逢人吹嘘天佑如何聪明,有时为了几吊小钱还和几个姨太太争得脸红耳赤,完全不顾身份。只是不懂,天佑为何总是心事重重,好像诸多不如意。
腊月十二,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京城积雪三尺,滴水成冰,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路断人稀。天佑穿了粗布棉袍,高筒布靴。灵儿问道:“少爷,又去哪里?”
天佑笑着回答:“在家里闷了这些时日,去广济寺看看。”
灵儿轻声说道:“怎么去?这地上全是冰雪,滑滑溜溜的。”
“骑马去罢,反正在家也无事。”
“带上韩昆,有个照应。”
“灵儿,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带上韩昆,我倒觉得麻烦。我去是出去转转,他跟着我去,时时考虑我的冷暖,负担太重。”
灵儿不再说什么,拿了一双布鞋放入天佑怀中:“路上倘若湿了,到地方把鞋换了,小心路滑。”
每次出门,灵儿都反复叮嘱,让天佑感觉心中一股暖流,然后看着天佑出门,天佑虽然不依赖灵儿,但喜欢灵儿胜过母亲,有什么事都跟灵儿说,灵儿已经三十了,把所有精力和心思全花在天佑身上,如一个母亲对儿子。
韩天佑到了广济寺,由于天气的寒冷,香客明显减少,但门前有排队讨粥的难民,和尚在殿里施粥,韩天佑很快到了慧能大师房间,房里空无一人,天佑在这里已经很熟了,把门掩上,盘腿坐在毛毯之上,开始抄写经文。
过了一会,门外一位强壮满人轻轻推开门连忙立于房门外,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黄绸棉袍的大步走进来,看了看气势逼人的问了句:“慧能大师呢?”
天佑未抬头答道:“大师看病施药去了,请香客稍安勿躁,如想看病求药,可去前殿排队等候,如想听慧能大师讲经说法,请静坐等候。”
康熙看着这个十五岁左右的孩童,穿着粗布薄袍,神情自若,说话言语不凡,长相俊美清秀,一看便知是汉人,康熙在房间里急步踱来踱去,过一会喃喃自语:“这天气真冷,都下了两天大雪,怎么房内不升火?”
天佑放下笔墨,微笑地看着他高耸的鼻梁,细长的眼睛,眉尖上耸、眉梢略略下沉的黑眉,他的眸子非常明亮,光芒闪烁不定,有王者之风,在房内不停地走动,说了句:“公子,请坐。”
说完站起身,为康熙倒了杯热茶,双手捧上。康熙坐下接过热茶问道:“你在替大师抄经文?”
天佑淡淡笑道:“不是,是自己在抄,心静自然平,修身养性。公子大冷天来到此处,定是心中有事,何不看看经文,抄抄经书,来抚平自己不安的心。”
康熙看了天佑一眼,这小小年纪的少年,怎会知道自己心中的事,岂是能抄经文,看经书来平息的,那对自己而言,就是一种逃避,如阿玛一样,不顾天下苍生,跑去当和尚。
过了一会,四个和尚抬着个大炉进来,上面堆了些柴碳,低着头开始升火,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天佑笑着想这必定是王爷身份,有事来找慧能大师解开心中苦闷。迟疑一会说道:“公子,讲一件事你听,别太当真。听后不能传言。”
康熙正感无聊,坐在火堆旁边:“行,你说吧?”
“我在考科举的时候,有一个百岁老人到贡院考试,如今成为科场佳话,您怎么看这件事?”
康熙想起的确有这件事,此人叫黄章,当时康熙听到此事,非常感动赐了个举人第一。反问道:“你认为呢?”
天佑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是哈哈大笑,每年看到那些饥民、灾民从各地方到京城乞讨,心中非常同情,但同情有什么用,即使把自己全部家当送与他们,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康熙也正为灾民、饥民的事有些发愁:“天灾意外,这谁又能阻止得住,这和百岁老人考科举有什么关系?”
“怎会没有?泱泱大国,难道就找不出治洪水防水灾的人才,从大禹治水开始,还有都熟悉的于成龙,这些人都是少年得志,于成龙只是明末的一个贡生,并非清朝的进士,这样的人能成为封疆大吏,可以说绝无仅有。三十岁正当青年壮志,做大事的时候,当今皇上八岁登基,是一位英明的君王,试想百岁老人考了科举又有何用。五、六拾岁的人去当官,他会想着怎样治水救灾吗?等到洪水灾害到来,逃命都来不及,还去带头抗洪救灾。每次天灾人祸出来就是找京城拨款,灾民到处逃荒,却没想到首先就是要治灾挡灾,把灾难降到最低,减少到最低的经济损失。”
康熙看着他,一位穿着如此普通着装的少年,竟然完全讲出不同的话语,对百岁老人考科举,无一人不赞叹敬佩,而这个十五岁的孩儿竟有这样的见解,而且理由是那样充分,当听到说他是一位英明的君王,心中有些高兴,问道:“那你认为应该怎样考试?”
天佑深思片刻:“八股文已经有一千多年,在汉人心里,中毒太深,想改过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一百年两百年的事,现在势局比较稳定,倘若改会激起民怨,但是我觉得应该选些有才之人,天文、地理。而不仅仅是八股文。当官的还是以年轻,清正廉洁为主。”
然后又谨慎地说道:“公子,我只是闲谈,此话可千万别外传,否则我可能会凌迟处死。”
康熙脸上露出笑意:“有这么严重吗?很惧怕凌迟。”
天佑淡然一笑:“这倒不是,倘若凌迟,我的肉可以给灾民们充饥饿,饱餐一顿,佛学中大智和大悲,个人的悲能给众人带来福有何不可,但我的肉他们不敢食。不过话说回来,我宁愿上吊或被砍,再被切成肉沫,也不愿凌迟,人都是惧怕痛苦的。”
康熙听到天佑的言语,感到好笑:“你是带发修行?”
“不是,佛在心中,家有父母,倘若只为自己的志趣,那便是不仁不义之举,父母是给予自己生命,教会自己爱的人,如果连父母都不爱,怎么能去爱别人。”
康熙看着天佑亮黑的眸子,他如一位高僧,把许多的事都讲得如此透彻。特别是言语说得不紧不慢,轻描淡写。
天佑看着炉内的熊熊大火,站起身收拾桌上笔墨说:“公子,我先走了,劝公子一句,倘若感觉冷,在外面走路、跑步、骑马,让身体活动起来,不然这时烘火,等会出去会更冷,对身体不好。讲个小故事你听,一只青蛙放在滚烫的水里,它会使劲全身力量反跳出水,但如果把它放在有点温度的水里,它会感觉很舒服,然后慢慢加温水,直到烫死为止。看你心情烦燥不安,遇到大事,跳过去,就会是一大成功。我先走了,公子慢慢坐。”
天佑走出房门,几个年轻力壮,个个膀宽腰圆,虎气生生的满人站在门口,走出天王殿,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还有几匹健壮的马,有一匹汗血马,天佑连忙骑上自己的马飞奔而去,后悔自己今日话过于多,不知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