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科举考试
正月十五刚过,韩天佑就被父亲韩员外带着回到香河县,环境优美,绿树成荫,空气清鲜,辽太宗在此设淑阳郡,时城东南滨水,掬觉微香,故名香河,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香河城有小北京之称。从明朝到清朝,香河县都属朝廷直管,无论多大官来,香河知县一律不接不送,所以称直隶香河。
天佑和韩员外坐着马车来到通往四乡的大路口,早已布棚林立,摊贩如云了。火势旺盛的炉边,热气腾腾,铜勺敲着锅边当当响,卖的是油炸果子、油豆腐、豆浆、豆腐脑、杂碎汤;提篮提筐的小贩声声吆喝,叫卖着酱鸡、卤蛋、夹肉火烧、点红馒头;茶棚、酒棚随处可见;落花生、炒栗子、金黄柿子、山里红,更摆得一堆一堆的。小地摊最多,在兜售用麦草、箔纸编制的各种玩具,这里既有身着直领衫、交领衫、毡帽布鞋,被满洲人称为"蛮子"的汉人,又有长袍短褂、皮帽皮靴,被汉人叫作"鞑子"的满洲人、蒙古人;既有缠腰带、背褡裢、一脸风霜的庄户人,又有长衫翩翩、满面书卷气的文人。不管是哪种人,都将在这纷纷攘攘的集市上吃饱喝足看够,然后买点小玩艺带回家。
二月份考试,韩天佑按照父亲嘱咐,拜见老师,是个五拾多岁的主考官,要老师指点题目,老师在上面用墨笔画了一个小圈,韩天佑知道是一百两银子,从兜中掏出二百两银票放在桌上,老师见到后手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把银票放入宽袖内,安了心后慢吞吞吐出来:“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有尔有是夫?”
韩天佑谢过老师,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韩员外问起,一一告诉父亲。然后倒床而睡,二叔韩银元看到天佑,只顾摇头对韩员外唠叨:“你看你们家天佑,明日就要考试,也不认真备考,这怎能考起秀才。”
韩员外笑道:“才十三岁,随他,只当好玩。”
次日韩员外送到考场,考场里除了主考官,还有十来个副考官,香河县因是直隶京城管辖,考试竟也格外严格,还来了两个京城的巡视员,主考脸上额头冒着汗。
韩天佑年幼,自然引起各个考官和巡视员注意,拿着笔在纸上快速提写起破题、承题、起讲、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写全后看看四周,无一人交卷,主考官不敢过来,韩天佑站起把试卷交给主考,主考看了看,大吃一惊递给副考官们,韩天佑迅速离开考场。考官们看到考卷和字迹后都叹道:“少年得志。”
韩天佑出了考场,韩员外和二叔都在考场门外等待,二叔看到韩天佑,叹气直摇头:“这哪是考试,简直当儿戏。”
韩员外心中不悦,但嘴上仍安慰说:“这次不行,明年再考。”
韩天佑每日早晨在书房呆上一个时辰(2小时),然后到集市上逛荡,河边钓鱼,骑马玩乐,闲聊之余就去附近的东阳庙转转,庙宇虽小但香火旺盛,由于从小听高僧慧能讲经,自己又看些经书,有时在庙里还给香客们解答内心郁闷,很受和尚们的喜欢。
三哥韩海平二十五岁,已有两子三女,整日在书房读书要考府试,二叔看着韩天佑对韩员外说道:“你也太惯天佑了,十三岁的孩子正好读书写字,整日不务正业,昨日还和一般野孩子爬到树上玩耍。”
韩员外笑道:“没办法,我已经六十三了,现在肯参加考试已经不错了。”
一个月后,张榜题名时韩天佑三个字竟排在第一,让韩员外和二叔惊讶不已,而天佑仍是玩得不亦乐乎,等着和三哥韩海平一起考府试。韩海平想和天佑一起看书,天佑每天早晨看一个时辰的书,看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些乱七八糟和八股文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歪书,有时拿笔写字,也都是些不成文的句子。
由于打击主考受贿之风,韩天佑不敢顶风作案,韩员外也只有长叹一声,让韩天佑和韩海平一起,到了四月进了头场,又是论语中的句子,韩天佑按照八股文规则,做的花团锦簇一般。出来后韩海平和他议卷,他笑不语在路边树上摘下四个桔子递给海平,海平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着头不再与他议试卷。
直到放榜那日,韩天佑巍然中了,而韩海平又落榜了,二叔很是怀疑,想去查卷,是否弄错了,出钱找到主考官,主考官一听连忙告之,考试时正值提督学政见过试卷,十三孩儿面目清秀,才思敏捷,是难得的少年才子。还把天佑写的文章背了一遍。二叔回来后一脸灰相,叹着气把话说予韩员外听,韩员外高高兴兴带着天佑回京,准备八月份的乡试。
韩天佑回到家后,听说天佑考取府试,家里要结亲家的人络绎不绝,刘进的父亲在韩天佑回京之前就有意将六女儿说给天佑,天佑母亲梁语蓉喜不自禁,连连点头同意,韩员外回家后又提着礼品退了此事。
天佑不愿再参加考试,年已有十四了,经常出入京城大小钱庄,和皇家指派的小作坊,小作坊是不易让外人进去的,但韩天佑头脑灵活,总带些银子打通守门之人,跑去看看,遇到有总管太监在的时候,就不进去。韩员外每日笑眯眯地试探打听哪家女儿贤淑端庄,和韩天佑论起此事,韩天佑顶上一句:“这事必然由我做主,否则不再参加考试。”
韩员外一想自己年事已高,原以为天佑难以成人,却没想到一切顺利,这样聪明清俊的儿子,说不定能攀龙附凤,倘若这次能中举人,那岂不得全家兴旺发达,还怕没有好的儿媳,也便不再理会那些上门提亲的媒婆。
梁语蓉由于生了韩天佑,已经转为正式夫人,天天麻将声声,脸上总是昂着高傲的神情,每次天佑从她身边走过,总要天佑到旁边坐一会,以此来向几位姨太太显摆,天佑只要听到母亲在大堂内的声音,躲着从侧门溜出。
一晃已经到八月份了,天佑和韩海安同时到了贡院,海安对天佑反复叮嘱,不得在考场上打扰他,进了考场,天佑看到不同年龄的人,有仪表端正,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蓝缕破烂的。入考场时,有一老者在灯笼上大书"百岁观场"四个字,曾孙在他前面引导。让天佑不觉大吃一惊,原以为范进中举五十四岁就有些稀奇,今日见到百岁老人,真是大巫见小巫听说是从广东到北京应试,一路千里迢迢,由曾孙服侍照料,逗得天佑捂嘴笑。
韩海安看着天佑,又看了看百岁老人,不觉肃然起敬,叹道:“真是感慨万分,一生为读书,为中举。”
天佑欲言又止,这百岁老人就是考中了,又有何用,而他以百岁高龄应乡试成了科场佳话,所有人对他是五体投地,连主考官们也对他敬佩有佳,天佑只能心中感叹他精神可佳,这一生就花在考试上了,可见中毒之深。
主考官是翰林院指派的,看了看老者,又看韩天佑,一个百岁老人,一个十四岁童儿,真是感慨万分,题目出来后,是《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佑认认真真地写起来,写完后未检查,第一个交了试卷,看着百岁老人颤抖不停的手,字上也有抖印,立在百岁老人旁边看着面带微笑,主考官示意让他离开考场。
天佑走出考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呼后仰,蹲在考场前捂着肚子无法控制。韩员外和韩安、韩昆看了大惊失色,旁边的人以为天佑疯了,韩昆扶起他问:“少爷,你怎么了?”
天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荒谬,真是荒诞。倘若他中了举人,肯定不是疯掉,而是喜死。”
韩员外听到天佑说些听不懂的话语,愣了一会问:“天佑,我是你的谁?”
天佑看到韩员外,不再笑了,一本正经地说:“爹爹,倘若今年考不上,我不想再考了,开始让我做生意,不然真的要疯了。”
等到考场收卷,韩海安才出来,看了天佑羡慕地说:“你运气真好,这次又有可能中举了。”
韩员外连忙问道:“为何说出此话?”
韩海安停顿一下:“老师看了卷子,评价才思敏捷,言语流畅,其馆阁体也是朝廷殿试最为欣赏的,说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子……连巡视见了也称赞不停。”
韩员外听后摸着几根白胡须呵呵笑,天佑并无多少喜悦,原本写文章只是投其所好,并非实意,多多少少也知道清朝康熙的喜好和性情。
韩海安满脸讨好到:“贤弟,平日并未见你读书,为何能写出如此佳品?”
天佑笑道:“读书是要看资质的,我不说我的资质有多好,八股文就是固定的形式,平时把书看得透彻,反反复复就是几本《四书五经》,考了那么多年,写不出一点新意,也不能吸引考官,所以有的人考到一百岁,未必也能考得上举人,最后皇上、主考见了觉得精神可佳,赐予他一个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