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显得很严肃,说罢,叔叔和阿寿到了屋后的那片林子里。这里有棕树,樟树,野梨树,等等,密密的林子一眼望不透。他们来到一棵木荷树前。这树足有两抱粗。叔叔指指树洞对他说:“阿寿,从这进去,上到树上,把这份东西给我抄写几份出来。”他把一份名册给阿寿。阿寿很听话,拨开荆丛蒿草蓬着的树洞,进去一看,嗬,透着天呢!原来是棵空心树。里面的空间很大,阿寿像只轻巧的猴子一样,三下两下就攀上了树杈,树叶遮得严严实实,他坐在里面,外面谁也看不见。他按叔叔的要求抄写起了那个名册。
这是1949年端午节前的事。当时,阿寿刚念完高小,14岁,叔叔就给他派了这个任务。叔叔是经过长期的观察才选定这个老实娃娃的。
这位林叔叔是个神秘人物,村里人都这么说。可是,到底如何神秘法,谁也说不大清楚。有几个人偷偷地咬耳朵:听说是游击队呢!
这话偏让阿寿听到了。他知道,游击队是专为穷人办事的,有什么不好?所以,这次叔叔让他抄写名册,他二话没说,就愉快地应承下了。是的,这是掉脑袋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当然,过了好些年以后,阿寿才知道,叔叔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闽西义勇军的地方工作人员。由于他不识字,来往于他手中的传单、名册、文件之类,全看不懂。这样,他就必须找一个识字的小交通员。找谁呢?叔叔把目光瞄准了阿寿……
阿寿从叔叔让他抄名册那天开始,就几乎天天走这树洞里的路,到树杈上去抄写叔叔交办的东西,有时候是名册,有时候是传单。他当然不知叔叔还对他进行过一番考验呢:头几回叔叔一直跟着他,悄悄地“监视”他。后来叔叔放心了,就不再跟他了。开始几天,他把抄完的东西都交给叔叔。叔叔拿去干什么用,他不得而知,大概到了第四天或是第五天,当他把抄好的东西又交给叔叔时,叔叔没有接,说:
“阿寿,不用给我了,你把它送到县城去。”
他告诉阿寿,县城的城门楼上面某个地方有个麻雀洞,你把东西放在那个洞里,就完成了任务。
阿寿这阵子已经感觉到了叔叔给自己肩上放的是一副非常重要的担子,他只是狠劲地点头,没说话。
叔叔又说:“你送的这个东西是关系到游击队能不能打死坏蛋的事,千万不能遗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阿寿说:“我知道!”
“你的姥姥家不是在县城吗?你进城看姥姥,别人不会怀疑你。端午节快到了,你别忘了给姥姥带些粽子。记住,把东西放在粽子里。”
聪明的阿寿马上明白了一切。第二天进城时,他把东西包进了一个粽子里,而且拣的是一个最小的粽子。他的想法是:城里的国民党兵经常抢群众的东西吃,看见粽子,那帮家伙还不挑大个的抢?
阿寿这回算顺利,那几个站岗的兵没有抢他的粽子。粽子送给姥姥,姥姥让他吃,他便拿起了那个最小的。姥姥夸他懂事,有礼貌。
他一边玩耍一边登上城楼,把东西放进了那个麻雀洞里。城楼就在姥姥家的旁边,那个麻雀洞却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
他真佩服叔叔。
阿寿的抄写任务越来越紧了。有一段时间,他清早一爬起来就从树洞里攀上树,到日落才能完成叔叔交给的任务。
一次,阿寿送信到县城。叔叔告诉他,这回不再送到麻雀洞,而是经过对暗号以后交给取信的人。当时他装扮的是一个乡间牧童,牵着他家的大黄牛,按叔叔指定的路线,从县城的东门到北门,再从北门到西门,最后到南门。这期间,会有人出来跟他对暗号:“你这牛好大呀,没有犁套怎么耕地?”“我正想买呢!”“我家有一个,我领你去看看。”……可是,阿寿把四个城门全转完了,也没有见到有人出来。他明白了,这天满城都是国民党兵,谁敢出来碰这虎口?
阿寿感到情况不妙,牵起牛就往家走。这时偏偏下起了大雨,那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大雨呀!路上的水都快淹上了腿弯。更让人着急的是,后面国民党兵追来了,他们肯定是发现什么破绽了……
阿寿打着牛跑起来。心急腿慢,真揪心!来时的那条小河这阵子已经无法蹬过了,少说也有一人多深的水!无奈,阿寿只得让大黄牛在前面走,他拖着牛尾巴连游带滚地过了河……
他刚一上岸,就看到那些兵已追到了对岸。于是,他牵着牛走进了茫茫的林子里,三拐两弯,敌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着他了!
淋了一场大雨,阿寿病了。叔叔来看他,他很内疚地说:“我没有完成任务!”叔叔却说:“不,你已经完成了任务。信虽然没送出去,可你在城里牵着牛走了一大圈,把咱们的意图已经告诉了我们的人!”
阿寿听了,一想,笑了。
有一回,他送的是一则既像顺口溜又像打油诗的传单:
******损兵折将;
何应钦无可奈何;
白崇禧丢盔卸甲;
李宗仁断子绝孙。
阿寿把这张传单放进麻雀洞里以后,到姥姥家急急忙忙吃了两口饭,就返回家了。聪明的阿寿从这四句话里已经预感到国民党快完蛋了。他边走边琢磨:谁编的这个传单,蛮有味儿呢!
果然,不久,连城县就解放了。作为曾经为解放连城出过力的阿寿,这时想些什么呢?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棵木荷树。别人都欢天喜地地去欢迎解放军,他一个人却悄悄站在木荷树前,从上到下打量着这树,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索性,他又拨开树洞口的荆丛蒿草,钻了进去,从洞中的路攀到了树杈上。他第一次发现,站在这里望得那么远,那么远……
6.敌人举刀砍下他的耳朵、胳膊,他大声喊道:一生跟定共产党,腰断三节不变心
他叫申胡长,13岁就当了儿童团长,直到16岁献出一腔热血、慷慨就义,他仍然是儿童团长。
那是1946年到1947年,中原大地上,解放区的反霸斗争开展得轰轰烈烈。儿童团是一把小尖刀,打恶霸、斗地主、肃匪徒,一马当先。
小胡长是斗争第一线上的重要角色。镇里没收地主恶霸的财产,交他保管;农会封了恶霸地主的门,钥匙归他掌握;斗争大恶霸申希迎的群众大会上,他第一个站起来,指着那恶人的鼻子尖尖发言……
小胡长啊,人民称他小英雄,敌人见他怕三分。
有人曾经提醒他:“天总会有晴有阴,你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听了,昂起头,拍拍胸脯:“我要紧跟共产党,腰断三节不变心!”
1948年农历正月十五日晚,趁着农家过元宵节,敌人突然把村子包围了。我们的军队和武装民兵突破重围得以转移,小胡长仍留在村里,隐藏在邻家的菜窖内。
复了辟的恶霸地主,牙齿咬得咯嘣响:
“申胡长呀,这回老子看你还往哪里逃?我要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他们知道申胡长就在村里,但却不知道他藏在何处。
这些恶狼把胡长的父母吊在树上毒打,老人宁死不招,他们像儿子一样有骨气。
他们又把胡长那早婚的妻子拉来拷打、审问,威胁她:“如果不交出申胡长,他的父母难保性命。”妻子为了保全老人,便说出了丈夫隐藏的地方。
她带着敌人来到菜窖旁,敌人像饿狼一样去揭窖盖,忽然,一颗手榴弹飞了出来,险乎让敌人把命丧。
敌人朝菜窖里放火,要把胡长烧死在里面。
妻子不忍心看到这残忍的场面,对敌人说:“你们住手,我下窖让他上来。”
她下到菜窖。胡长很不高兴,责问她:
“你为何要出卖我?”
妻子哭了,回答:“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不过,你不出来,咱的老人就难活命。”
胡长爱自己的双亲,他不愿意让狠毒的敌人残害他们,便坦然地站在了敌人面前。
几个曾经被胡长斗争过的恶霸地主带着磨好的刀,把胡长押到一片荒草地上,先是一顿惨无人道的毒打,然后进行审问:
“申希迎是谁杀的?”
“我杀的!”
“为啥杀他?”
“因为他搞倒算,杀了活该!”
凶手举刀割下了小胡长的左耳,恶狠狠地说:“这就是共匪的下场!不好受吧?”
小胡长轻蔑地回答:“我连疼都不疼!”
一个恶霸像野狼一样吼叫:“我家的财产到哪里去了?”
“都给穷人分了!”
又一个地主问:“我家两麻袋铜元是谁弄走的?”
“我弄走的。那是穷人的血汗,应该归还穷人!”
凶手举刀砍下小胡长的两只胳膊,说:“我叫你嘴硬!”
小胡长大声说:“一生跟定共产党,腰断三节不变心!”
凶手举刀还要砍他,他大声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敌人一刀刺进他的脖子,残忍地割下了他的头,剖开了他的胸膛……
他们要看看共产党的心是什么做的?
是的,他们会看到的,那是鲜红的血凝聚而成的,那是坚硬的磐石刻凿而成的!
小胡长,你没有死,你像刘胡兰一样永生在人民心间。
胡长——胡兰,你们是一对亲姐弟!
我们还能写出许多许多有名的无名的、男的女的、活着的牺牲了的小英雄的事迹。同学们,他们也是一部大书啊,读不完,悟不尽。你们自己去翻阅,自己去寻找吧!自己采摘的果子才甜,自己悟出的道理更能印在心窝。
小英雄,也是我们的前辈,共和国的基石上有他们打下的夯印,社会主义幸福的大厦上有他们砌下的一块砖。
同学们,现在你们也正是他们这个年龄,有的甚至还比他们年长几岁,看看人家,想想自己,能不能自问一句:
“假如我处在小英雄们那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能不能做出像他们那样的事迹?”
我们没有必要把历史的车轮倒转到半个世纪之前,但是要让同学们记住:我们曾经有过那样的时候,我们曾经出现过那样的英雄。今天,枪声、炮声在这里虽然已经沉寂,可是我们不能忘记过去,千万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