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陆续从庙里出来,宇老师的爬山队伍开拔了,月裳本是不愿去的,但宁岩和苏琪两人都鼓了劲地拉她一起,无奈只好赶上队伍的尾巴向毛公山进发。
宇老师领前,林沛断后,爬山的学生有二十多个,这是座未开发的山,没有铺设好的山路,一开始尚还算好走,慢慢地上了小半山腰,路就越显泥泞了。
山林遍地丛生,毫无规律,一些带刺的植物伸出的枝桠还时不时勾住过往学生的衣服。
他们能走的是石砂混杂的山路,经过昨夜雨水的洗礼,山里湿气变得特重,林荫遮掩下还未全干,很容易滑脚,渐渐地队伍就拉开了距离,分成了两拨。
月裳皱紧了眉头,望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山路,在山脚下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定要登上山顶,她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兴致只好跟了来。
月裳揉了揉这胳膊和腿,早已酸得不行,看来这身体也没怎么锻炼,想想她八年来在宁府的绣楼里好生吃喝,出外踏青也只是小碎步慢慢行,有丫鬟和李妈前呼后拥着,哪体验过这么累的事儿。
“宁岩,宁岩,不行了,咱们要不再歇会吧?”月裳实在是走不动了,干脆就着身旁凸出的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来,喝点水。”苏琪也是热得满头汗,不过仍然兴致勃勃。
“苏琪,已经2点多了,还继续往上爬吗?”月裳可怜巴巴地问,希望这两人能读懂她的意思。
“当然啦。”回答是十分肯定的。
“妹子,有哥在呢,肯定能爬上山顶。”宁岩拍胸保证。
月裳哭丧着脸,也不知道这傻大个哪来的豪情壮志,她也只能起了身,再歇下去若是误了搭船的时间就糟了,早爬上早点回去也好。
他们几人,还有林沛,断断续续地往上爬,宇老师带的领头队伍早已没入山林中了,一路上停停歇歇地,竟也支持着爬了大半山腰。
月裳驻足环看,山上的空气十分清新,风吹叶动,反引起丝丝鸟鸣,现在已经不觉得那么热了,只是瓶中的水早已喝完,嘴巴有些干干的难受。
“大家再坚持会,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听说山顶的泉水十分甘甜,上去就能解渴了。”
站在后方不远处的林沛给剩下的这五个学生打气,他不算累,以前的学校在重庆,经常和王越几个哥儿们去爬山玩。
几人埋头又是一番往上爬,待到得山顶,太阳已有些斜去,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这些初登上山顶的人,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林沛说的山泉顺沿着山涧往下流,叮叮咚咚的可人,泉水清澈见底,大家都去蹲边上捧泉水来解渴,清洗手臂和脸。
月裳连喝了几口,十分甘甜,于是拿出包里的水壶装了满满一瓶,要下山的路好长,这点重量还是情愿背着的。
大家在山顶休息拍照,吹着山风,力气也回了几分,已经4点了,虽然下山的速度会比上山快许多,林沛还是不放心,催促着学生赶紧动身。
宇老师带的学生已经下了山在江岸边等船来,他看了看表,快5点了,林沛还没回来,算了,年轻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宇老师想了想,他还是很看好林沛的,踏实能干,这半年来表现得不错,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明年就奔45岁,不交给新人都不行了,宇老师叹口气,能培养林沛来接替他也不错。
“今天也是6点收船吧?”等船开来,学生上了船,宇老师看着正迅速地暗下来的天色,问了旁边驻栏站着的船夫。
“可能吧,今天天色不对,估计黑下来后就要有场大雨了。”
宇老师望着渐行渐远的毛公山,山顶处的天都染透了不正常的暗红,这场雨必会来得凶,希望他们能赶得快点。
太阳渐渐西沉下去,天色却越发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没事的,就小小地扭到了点,我歇会就能走。”月裳苦恼地坐在一块石板上揉着自己的脚脖子。
刚才下山得急,正好那条路都是砂石的多,他们上山时卷过了一层,把底下那层润过雨水还****的砂石给掀出来。
月裳走得慌给滑了一脚,身后的苏琪都没来得及捉住她,竟就摔坐着顺山势往下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幸好撞上走在前面反应过来的宁岩立即扎了个马步把她给兜住了,虽然把他也牵连着摔在地上,弄了两人一身的泥。
“不行啊,都有点红肿了,现在才半山腰,再走下去你的脚怎么办?后面还有好些天的实习啊。”苏琪也急了。
“你们先走吧,有宁岩陪我就行了。”月裳苦着张脸,怎么好事坏事都一件不落让她摊上,因为她大家都停下来了,实在是罪过。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啊。”苏琪执意不走。
“你们原路下山,再拖下去船就要过点了,我留下来照顾她,这是命令。”一旁的林沛突然开了口,摆出老师的架子。
老师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再留下去,在这窄窄的山路人多反而挤着没多大用处,于是就继续往下赶。
“宁岩,你也去吧。”林沛看了眼在旁边就没打算动身的宁岩。
“老师,我不可能走啊,这是我妹子。”宁岩头也不抬,手拖月裳的脚轻轻地揉着,现在没有东西来消肿,确实有些棘手。
“那好吧,我们两人轮流把她背下山,看来要变天了。”林沛望了眼山顶红透了的天不安地说。
月裳轮流趴在宁岩和林沛的背上,宁岩的倒还好,横竖都是她哥,可是林沛的背着实让她别扭了一阵,曾委婉地表达要下来走的意愿,还被训了一顿,再坚持的话就未免显得太矫情,月裳只好闭上嘴乖乖地任由两人轮番将她背下山。
待下到山脚,两个大男人实在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又渴又饿,从山上带下的泉水早已被超负荷支付体力的两人喝光了,山脚下黄陵庙门虚掩着,冷清清,和早上游人往来如熙的热闹成了两般境地,一路上也没见有车辆驶过。
“我说,我们,能赶得上吗?”宁岩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实在不愿走了,早知道他出门前吃剩的那大半个包子就该揣兜里。
“怎么也得赶去看看,兴许今天船走得晚点。”林沛在山上时手机一直没信号,待下了山才恢复,他持续给船长拨电话,却无人接通,“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月裳面有惭色,虽然知道林沛这句不是针对她说的,但确实是她拖累了他们,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赶得上就好,要是赶不上咱们就在这找个地方落脚吧。”林沛看了眼表,5点58分,放弃了再拨电话。
“唉,就这么着吧,咱不走了,妹子,我说你也歇会吧,别把脚走肿了。”宁岩也不管了,就着路边的一块石头就坐下来,从山脚下到坐船处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既然赶不上他也就不瞎折腾了。
月裳怕把脚弄肿厉害,那两人背她下山的辛苦就白费了,也就势在宁岩身边坐下,把林沛在下山时趁着宁岩背她的空档寻了根粗略去掉枝叉的硬木给她当的拐杖放在旁边。
“林老师,歇会吧,我看这一路都有民居,实在不行我们找个好心人收留着凑一晚吧。”月裳愧疚地招呼林沛来坐。
“嗯,也只能这样了,没事,倒是你的脚让我不放心。”林沛在月裳旁边坐下,打量她的脚踝,“得赶紧处理一下。”
“没关系,感觉不怎么疼了,今晚歇歇明天就好差不多了。”月裳不想她再加大他们的负担。
“你们在这坐会吧,我去前面看看,或许有旅馆之类的。”林沛遂起身继续往前走。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天空彻底变脸了,毫不留情地立即泼盆水下来,雨点大得打在人身上都嫌有些疼。
宁岩和月裳两人被浇得湿透,可是地处尴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正好是在土路的拐弯右处有这么大块石头让宁岩相中坐下休息的,现在雨再大,两人也不会傻到去路的左旁树下避雨,再者林沛还没回来,他们就更不敢挪地了。
“那香火钱白给了,这鬼老天。”宁岩碎碎骂道,脱下自己湿透了的格子衬衫给月裳披上,他就剩一件白色的运动背心贴身了。
天太热,月裳只穿了件薄薄的浅色短袖T恤,雨一浇就全湿透贴在身上,勾出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
月裳感激地看了宁岩一眼,她早已羞不可抑,可当下没有条件容得她矫情,只能搂紧了双臂试图从如雾的雨帘中望得林沛归。
两人如石雕般在雨中淋了小半会,突然从吵杂的雨声中听到微弱的车轮滚动声,宁岩立马跳起来扯着嗓子喊:“来人帮帮忙啊!”
待来人近前,月裳就认出是林沛,顶着块四方的旧帆布,还拉着个手推车。
“快,月裳坐上车来,宁岩,我们两人推。”林沛抹了下满脸的雨水用力喊道,雨势又大又急,不用吼的几乎听不见了。
月裳第一次坐上这么特别的“车”,平坦的车面连着一个推把,林沛和宁岩两人各执一端,卯足了劲就往前推,石子路让车颠得特厉害,月裳紧捉着车把,感觉她就像是被丢进猛浪里拍打,颠得肠胃都快要呕出来了。
冲出了好一段路,雨雾十分重,月裳也看不清到了哪里,就听到林沛连声喊:“停,停,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