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的丫头素云、碧月自开了理发店后,一面担心被府里老爷们知道会以丫头不务正业,不尽心伺候主子为由撵了她们,而多方掩饰,不能全力经营,一面又不断遭遇嫖客、地皮滋扰,客源一日少似一日,逐渐入不敷出,最后只得将小店关门大吉。素云年少气盛,总不甘于一直做个伺候丫头,有心抓住这次招聘的机会做个记者、通讯员之类的活儿,也好历练历练,再闯开一条门路。素云便鼓动碧月也参加进来,和她一起找李纨,让主子给凤姐说说,也好为自己增加一些成功的机会。李纨本就老实和善,虽知丫头不易,有心相帮,却担心两个不安分的小女孩子不是这块料子,到头来弄得碰壁伤心,反更受打击,便未将此事上心,只是有一次和凤姐遇上了,试探着提了几句,见凤姐没有回应,也就放下了。
邢夫人有个哥哥叫邢德全的,从棉纺厂下岗了,整日赋闲在家,无事可做。邢夫人便想利用自己的地位,推荐他干记者,当记者又有地位,又有实惠,哥哥能做上自是极好。她将这念头与邢德全说了,邢德全却有些心虚:“我的学历和文笔不行,只怕做不来那写字的活儿。”邢夫人道:“那有什么关系?人家薛姨太太的远房侄子薛蝌也没有学历,不也干了记者,还是全国闻名的大报《卖春文学报》的记者,牛着哪!”邢夫人还拉着邢德全来到薛姨妈处,让薛姨妈给薛蝌打了电话。薛蝌在电话里安慰邢德全道:“学历不行有什么关系,只要会识字就行,文笔不行怕什么,你瞧,我们一年也难得写上几篇稿子,现在你到单位去采访,提前打个电话,人家就把新闻稿都准备好了,你拿回来后划划去去,最后署上你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多简单。”邢德全听了薛大记者的一番话,这才来了信心。
当天,邢德全又主动与薛蝌通了几次电话,而且聊得十分到位,从采访须知聊到了发稿要求,又从记者的历史聊到了记者的今天。薛蝌还用自己的经验告诫邢德全:“你做了记者,我们就是同行了,我们这行一定要讲究职业道德,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要给人家发稿。你光吃喝拿要,不给发稿,人家下回就不找你了。”邢德全就道:“那是自然,吃了拿了不发稿的是孙子。”薛蝌又吹嘘做了记者就是无冕之王,各方面关系就会广得不可想象,见邢德全有些不信,又说自己就和无数的领导关系要多铁有多铁,人家领导一出差,觉得老婆一人在家睡觉害怕,都是叫他去陪。他便讲狼外婆的故事哄人家大官老婆睡觉。薛蝌说得十分激动:“人家领导让我陪他老婆图啥?不就和我关系铁啊,信得过呀。”一席话说得邢德全心里痒痒难熬,想自己在纺织厂干时,接触的干部也就是工段长,撑天就是车间主任了,别说给他们的老婆讲故事了,就是和老女工调笑都提心掉胆地怕误了工。一万个想不到作记者能有如此的好处,能见这么多大官,还能陪人家老婆睡觉。
邢德全主动让邢夫人领了来找凤姐。有婆婆亲自出面安排,又是长辈舅舅来应聘,无论他条件如何,凤姐自都不能有异议。
邢德全则头一回见到了府上管事的当家少奶奶。凤姐的美貌让他又想起了薛蝌哄领导老婆睡觉的事,只恨不早日做了记者,只盼贾琏那小子经常出差,只愿这凤丫头睡觉害怕。
再说程日兴知贾政虽不如孟尝君有三千门下客,却也是清客众多,且又对清客们非常器重,待自己更是不薄。老爷既然把《贾府日报》主编一职交给自己,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充分信任,如果能把报纸办好,自己在清客们中间的地位自会升了一筹,也自当会让那些素日不服自己的同僚开开眼。因此,程日兴做事非常尽心尽力。
作为主编,程日兴率先想到是日报出版以后的发行问题。这一点虽早已和老爷说了,不过还有抓好落实的问题。程主编适时提醒了贾政几次,贾政很快命令工部中自己分管的单位,贾府各府院、各田庄都要订阅该报。
程主编考虑的第二个问题是办报的质量。为了能让《贾府日报》一炮走红,开个好头,就需要一些份量重的搞件,特别是创刊号上更要出色才是。这几日,他忙着四处约稿,目前已约到几篇,有贾政写的《我的治家方略》,贾赦写的《豢养屎克螂与教育子女的关系》,老太太也有一篇《回忆我的丈夫贾代善》。
程日兴决定在头版头条编发山子野于病榻之上撰写的《不说不足以明我冤——山子野断腿事件真相》,在二版头条编发自己亲自撰写的为赵姨娘叫床僻谣的文章《夜晚的吟诗》。
对贾政要求重点办好的“贾府文化”副刊,程日兴则实行优稿优酬、名人高酬的政策,千字稿酬从1两到30两银子不等。
全国儒学研究会会长梅翰林欣闻新会员贾政创办了一份家庭日报《贾府日报》,发来了一篇《家族文化建设的奇葩——贺<贾府日报>创刊信》,鼓励日报大力宏扬儒家文化,为贾府建设道德风范之家作出应尽的贡献。
京城四大王府之一、与贾家关系甚厚的北静王府的水溶王爷发来了一篇《由挖耳屎想到的》。他因欣赏杨朔的散文文风,喜欢模仿,在文中写一番挖耳屎,文尾又升华性地提到了由挖耳屎想到了为人民服务,勉励报社一干人安心做贾府上下的挖耳勺。
《贾府日报》创刊号出版后,反响十分强烈。众人看了报纸,都觉得办得相当不错。
《不说不足以明我冤——山子野被打事件真相》让人知道了山子野并不是在锦香院被人打断了腿,而是陪发妻逛街路上,为抢救一马路遇险儿童遭遇车祸,光荣负伤,目前,贾府正在为其向有关部门申请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称号。
那篇为赵姨娘僻谣的《夜晚的吟诗》更是引起轰动,贾府上下,甚至连田庄的佃户们都知道了二老爷贾政福大,除了有一个贤淑的妻子持家理事,还有一个知己的妾,经常在被窝里为老爷朗诵诗歌。贾母对赵姨娘叫床之事并不知情,只是平日不喜这个世俗而又低贱的女人,如今一看这文章,禁不住对她刮目相看。眼下府上的媳妇们、小姐们都在自己屋里,便让珍珠叫了赵姨娘也过来。
那赵姨娘见老太太屋里的丫头来叫,自不敢怠慢,又不知为得何事,只得换了衣裳过来了。
贾母笑着将赵姨娘的手拉了过来,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果比平日顺眼了许多。
赵姨娘从未受过如此礼遇,激动地竟不知如何是好了,站也不会站,一张屁股左扭右扭,如蛇一般晃动不已。
贾母说笑着叫赵姨娘将平日常在被窝里为老爷郎诵的诗再郎诵一遍,让自己和媳妇、小姐们也过过老爷的耳瘾。赵姨娘惊闻此命,差点吓瘫。然老太太的威严又不能不从,她见关键的两个知情人贾政和王夫人都不在,便一狠心,咬牙闭眼地就放开去了。
且说王夫人因身子乏力,正躺在床上歇着,享受着金钏儿捶腿、彩明扇风,刚要入睡,忽然间喷嚏不止起来,赵姨娘叫床时的症兆再次出现。王夫人惊道:“老爷不是到衙门里去了吗?难道赵姨娘她又自摸了。”正思忖着,忽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哈哈大笑着窜了进来。过了一会子,贾母屋里的鸳鸯,宝玉屋里的袭人、晴雯,迎春屋里顶替司棋的绣桔,探春屋里的侍书,惜春屋里的入画等大丫头也都躲瘟神似的跟着钻了进来,王夫人奇道:“你们笑什么,进了我的门还那么没有正经?”凤姐和平儿等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又笑了一会子,凤姐才道:“太太不知,今儿老太太让赵姐姐郎诵诗歌来着。”王夫人道:“郎诵诗歌又有何值得笑得,她虽识字不多,读起诗来念几个错别字也不值得你们如此这般小题大作。”凤姐又道:“可赵姐姐朗诵的是人家在被窝里给老爷郎诵的那首啊。”王夫人方明白刚才为何喷嚏连天了,原来那赵姨娘竟然当众叫起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