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是家百年老店,开在马行街——东接东京最大的大道,五幢三层一般高低的楼互相相望。
“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这句早年读过的《东京梦华录》中描写丰乐楼的语句顿时从凌晓菲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李婶望着眼前的丰乐楼,咽了咽吐沫,小声对李大伯说:“老头子,你确定咱们是要进这里吃饭?”
李大伯也很犹豫,他只是平时常听过路的客商提起丰乐楼,便起了想要见识一番的心思,可是临近丰乐楼,却被它的规模气派所镇住,产生了怯懦的心理。
凌晓菲则不然,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阵势没见过?她回头看见李伯李婶脸上的犹疑之态,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掺了李婶的胳膊,招呼李大伯一起进去。
凌晓菲带着李伯李婶大大方方的进了丰乐楼,扫了大堂一眼,发现临窗的好座儿早就满满当当的,就是整个大厅里面,也只剩下一两个空桌,看来这丰乐楼果然名副其实,生意好的不得了。
他们一行三人刚寻了空桌坐下,就来了一位跑堂,询问他们要点些什么。李大伯努力回想了一下以前摊上客人提过的菜肴,故作镇静的点了几个。凌晓菲心里明白,像李伯李婶这样贫穷的人家,就算靠着京城,一辈子也没进过几回,尤其是丰乐楼这样的大酒店,里面格局雅致,器皿精巧,再加上来往的人们大都穿金戴银,衣着华美,定是让二老产生了一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心理,她也不说破,只是插科打诨,逗着李伯李婶开心,见二老慢慢放松下来,才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丰乐楼的东楼,楼高三层,楼梯的扶手雕刻着精美的花鸟纹路,凌晓菲注意到三面墙上挂着文人雅士的字画,而门口结账柜台后面的墙上则挂满了一块块长方形金字黑底的牌子,想来应该是店里的酒菜名,她现在视力极好,凝神望去,却吃惊的发现那些字竟然都是简体字!
凌晓菲想不透为什么宋朝会出现简体字,她想问李大伯这些字的由来,又怕言语间露出什么破绽,便在心里仔细推敲要问的话语,没等开口,就瞥见一个跑堂右臂自手至肩驮叠了约二十多碗,在食客中穿梭上菜,进退从容自如,直到自己桌上的菜品都上齐了,凌晓菲还在感叹对方的身手:简直可以去演杂技了!
“来来来,老婆子,女儿,快尝尝这丰乐楼的麻腐跟摊上的有何不同。”李大伯的话打断了晓菲的思路,凌晓菲只得先把要问的话咽到肚里,听话的尝了尝李大伯口中的麻腐。
凌晓菲以前听说过,麻腐是开封传统风味菜中的一种,因调制中加入芝麻酱,成品形和质又酷似豆腐,故而称之为“麻腐”。眼前的麻腐,温白透亮,切成片状,吃起来筋软光滑,清爽利口,咽下去口腔中还有一种鲜香醇厚的感觉挥之不去。
“好吃!以前在摊上吃的都是些黑红黑红的,这丰乐楼的居然是白的,也不知他们怎么调的味,居然这么好吃!”李大伯边吃边说,又端起盏喝了口甜酒:“咦,这麻腐中还夹着鸡皮,怪到这么香。”
相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桌上的饭菜是相当丰盛:麻腐鸡皮、旋炙猪皮肉、两熟紫苏鱼、乳炊羊肫,还有面和羹分两碗装的百味合羹。
李婶后知后觉的低叫:“我的天啊,老头子,你看这碗盏都是银子做的呢,这店家也不怕有人顺了去?”而后又端着装百味羹的绿色琉璃碗左右端详,不停赞叹。
“娘喜欢这种琉璃碗吗?一会咱也买一个回去,天天给娘盛饭用。”
李婶听了急忙摇头,生怕晓菲真的去买:“别乱花钱,娘就是看着稀罕稀罕,不是没见过嘛。”
凌晓菲看着一桌子的菜肴,心里想着简体字的事情,提不起什么食欲。李伯李婶常年也吃不了几回肉,面对烹制精美的肉食,都在专心享用,没注意到凌晓菲的心事。
凌晓菲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提问,忽听得一阵喧哗声,抬头望去,原来大堂中间空出的台子上去了一位说书先生,周围的有相熟的客人纷纷捧场,他也笑咪咪的抱拳回礼。
那名说书艺人体格偏瘦、相貌清癯,虽然年过半百,但声音洪亮,只听得惊堂木“啪”的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上回书说道,靖康元年九月太原沦陷后,那些金人是一路烧杀抢掠,直逼咱们东京城外,到得十一月份,金人大军押境,咱们京城是紧闭城门,无力迎战,当时城内是人心惶惶,都以为城破只是迟早问题。后来金军见咱们虽无力迎战,但坚决不投降,羞恼之下发起总攻,就在那危机时刻,咱们钦宗皇帝焚香祷告,诚感动天,请得三位神仙下凡。
当时城内数万名百姓都看见,天上降下一朵祥云,上面站了三位仙人,当头的仙人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挥手间狂风大作,吹得金军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他右手边是位体型修长的女仙,貌美非常,那女仙甩了甩袍袖,金军头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风雨就围着金军打转儿,咱们东京城内丝毫沾不得边儿;最后那名男仙衣抉飘飘,念了几句咒语,就见得天上不知从哪儿来了好大一群鸟雀,遮天蔽日,专挑那金军的眼睛的啄。
一时间,城内百姓欢声雷动,跪拜者不计其数。本来嘛,这仙家本是慈悲心肠,只是想让金军知难而退,因此只是呼风唤雨一场,并不真的伤到什么人的性命,谁曾想,那金军首领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命令手下冲着天上的神仙放箭,妄图伤害三位仙人……”
凌晓菲听了一阵恍然:自己因为球形闪电而穿越,那么许队他们三人也未必不能穿越,而且听这说书人的形容,那三位神仙的也隐约与许队他们对的上号。思及至此,凌晓菲不禁更加专注的听书。
“俗话说,这泥菩萨也有几分土性,金军首领这一举动,可是惹恼了三位神仙,三位神仙使出通天手段,将狂风倏地化作一股龙卷风,卷起无数金兵,那大雨却都化作碗大的冰雹,砸的金军哭爹喊娘,鸟雀却是散了去,不过金军骑兵的马匹却都发了狂,一个个嘶鸣不止、狂蹦乱跳,把身上的金兵都甩了下去,对着周围金兵拼命践踏……
这下子金军首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一眨眼间,十万大兵就去了三成,再一眨眼,又去了三成,眼见得十不存四,终于丢盔弃甲、屁滚尿流而去。
此时三位神仙方才降下云头,落在城墙之上,钦宗皇帝率领百官迎接朝拜……
您道这三位神仙是谁,正是:孚济弘仁普济风神爷爷许子豪,庇民妙灵昭应水神娘娘梁如玉,辅兜昭纯护国禽兽大仙易长松!”
“噗——”凌晓菲刚喝下去的一口甜酒喷了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