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英练罢,老人取出盘子想要收钱,围观看热闹的人一下子走了许多,剩下的人都佩服梅英的功力深厚,所以出手都颇为大方,待老人端着盘子走到跟前,或给铜哥儿,或丢银角子,更有一些妇女把手上头上戴着的首饰摘下来,丢进了盘子。所以没一会儿,老人手里的盘子里便已经堆了不少的钱物。
开始时孙傲尘对梅英所练的把式还不以为然,待到最后,才真的觉得惊心动魄,更觉得卓绝非凡。他偷眼看看,见那梅英披着大氅,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实在忍不住心仪。因此,当那老人端着盘子走到他的近前的时候,他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随身携带的约有五两沉重的银子放在盘子里,轻声的说道:“些许银两,不成敬意,给梅英姑娘置点行头吧。”
老人见孙傲尘出手大方,便端着盘子给他作了一个揖。说道:“多谢贵人,贵人行次善举必定多福多寿。”
孙傲尘忙躬身还礼,说道:“哪里敢当。”
老人又冲他略一点头,便又沿着人们围成的圈子继续收钱。孙傲尘再偷眼看看梅英,发现她也正定睛看着自己,可能是因为他出手大方,引起了她的注意。另外可能是见老人此次收获颇丰,孙傲尘发现梅英的脸上些许的带着些笑意。
见孙傲尘也向自己望了过来,梅英便大大方方的对着孙傲尘展颜一笑。霎时,孙傲尘的一颗心“砰砰”的狂跳了起来,他也冲梅英点了点头,梅英便垂下了目光。顿时,孙傲尘的心头便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那个帮忙把银针从梅英的眼中拔了出来的年轻公子还站在场中,他先是偷眼看了看梅英,发现梅英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却因为孙傲尘出手大方而加以青眼,便也从腰间掏出两大锭银子,追上老人,把银子扔进了盘子。
老人颇有些意外,忙躬身对他说道:“多谢公子,公子若还想看我们师徒练功,请随便点,我师徒定当尽力。”
那公子对老人摇了摇手,说道:“不必,不必。”
他似乎觉得自己现在有了资本,和老人说完话之后,便转头向梅英看去。却发现梅英仍然低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似乎对他给了更多的银钱的事情毫无察觉。他觉得很有些失望,便有些嫉恨的向孙傲尘瞥了一眼。
孙傲尘微微的一笑,觉得这公子倒也可爱。
便在这时,忽听一个人声音挺大的说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在这宁古塔城还没拜过码头就敢卖艺,胆子可是够大的。”
孙傲尘听这话颇有找茬的意思,忙循声望去。原来场子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三个人,中间一人头戴一顶青缎六合一统帽,身着灰团呢长袍,外面套着黑狗皮酱色棉马甲,脚下蹬着一双千层底冲泥短靴,三十多岁的年纪,四方面孔,两道浓眉紧紧的凑到了一处,厚厚的嘴唇两角微微的向上吊着,一脸旁若无人的骄横之气。他擎着的右臂上套着一个护垫,上面蹲坐着一只海东青,看上去非常的雄昂威武。
这人的身后两个仆从模样的人则人手牵着一条恶犬,那犬虽然要比二虎的獒犬逊色,可它们的个头也自不小,鲜红的舌头向外耷拉出老长,眼睛里面放着蓝幽幽的光芒,看上去也煞是怕人。
孙傲尘一见这三个人,便觉得他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知道训鹰颇为辛苦,开始的时候要尽力的把鹰的野性打磨干净,不给吃喝,人还得一直盯着,鹰一想睡觉,便把它吵醒,一直到把它熬得几近崩溃,才会渐渐的温顺听话。而训鹰的人多是些猎户,另外就是些官宦大户人家,都是用鹰来帮助捕猎。眼前的这几个人穿戴讲究,显然不是寻常的猎户,若是良善之人则断断不会来此寻事,而看这几个人的样子,明显是恶霸一类的人物。
因此,孙傲尘的心里开始暗暗的为这师徒二人担心起来。
那老人似乎跑惯了码头,见来人想要寻事,便想忍一忍平安过去,说道:“我师徒初来贵地,不知道规矩,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架着鹰的那人一脸轻蔑的说道:“不知道规矩?那好办,学啊。”
说完,他伸出左手,在老人手中的盘子里面扒看了一下,然后说道:“收了不少的钱啊。”
老人依然忍气吞声的说道:“这是各位看官捧场,他们看小徒的手段还过得去。。。。。。”
还不待他说完,架着鹰的人问道:“手段?什么手段啊?说来听听,我看看如何。”
老人低声说道:“只是些寻常把式。”
架着鹰的人似乎不想听老人罗嗦,冲刚才站在孙傲尘身边的那个年轻公子说道:“来,你给爷说说,他们爷俩刚才耍了些什么把式。”
那个公子也看出三个人来意不善,大概他觉得刚才梅英所练的功夫厉害,想让这几个人知难而退,便走过来把梅英刚才练功的情形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
公子说完,架着鹰的人朝梅英的背影瞥了一眼,喃喃的说道:“江湖道上没听说过啊,你们这不是正经功夫,是妖法吧?”
老人见他纠缠,知道事情难以善了,反倒没了惧意,不卑不亢的说道:“朗朗乾坤,何来妖法之说,我师徒不过略耍些戏法博大家一笑而已。”
架着鹰的人做出一副宽容大量的样子说道:“看你年纪一把,也不容易,爷就不追究你了,今天教你个乖,赶紧回去打听打听要在这宁古塔城里卖艺得经过谁的首肯。”
说完,他转头对身后的一个仆人说道:“六子,收钱。”
然后他架着鹰转身就想走,看那架势,简直就是把老人盘子里的钱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老人在这儿和这三个人交涉了半天,梅英一直都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此时见他们想拿走她卖艺所得的钱,她高声叫道:“且慢。”
大概这三个人平时在这宁古塔城里横行惯了,人们都知道他们不好惹,他们到来之后,围观的人又离开了好多,剩下的人中虽然有不少脸上都露出了愤慨之色,可是却没有人敢说话。孙傲尘见此情景,知道他们双方很有可能会起冲突,便暗暗的提醒二虎留神,自己则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两块石头握在了手里。
梅英走到老人的身边,对架鹰的人说道:“你是何人,怎可如此霸道?你可知道这些钱要做何之用吗?”
架鹰的人没有想到梅英会如此美貌,先是一愣,继而轻佻的说道:“做何之用?是要给你做嫁妆之用吧?”
说罢,他便与另外两个牵着恶犬的人相对哈哈的大笑起来。
梅英见他如此无赖,一张俏脸气得有些发白,但还是隐忍没有发作。她忍着气对架鹰的人说道:“如今各地官府纷纷传言说鳌拜想要调换正白旗和镶黄旗的土地,朝廷还没有颁令,他们便妄自强逼人们换地。你可知道如此一来,荒废了多少土地,废弃了多少庄稼,又有多少人被逼背井离乡?你不见仅这宁古塔城里便有多少灾民,又有多少人被冻饿而死吗?我们挣的这些钱便是要用来赈济灾民的。”
听了梅英这些话,孙傲尘才明白为什么那位老人会说他们卖艺挣钱不是为了糊口,原来是要派这样的用场。他记得历史上正白旗和镶黄旗正式换地应该是在康熙五年,鳌拜还为此事找借口杀了另外一个辅臣苏克萨哈和国史院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苏纳海等人。如今还没到那个时间,上次见到明珠的时候,他还为明珠在这个时间被换地的事情逼得走投无路感到奇怪呢。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是各地的官员为了揣摩投合鳌拜的心意,提前这么干了。
想想也难怪,揣摩投合上司的心思,自古以来便是升官发财的不二法门,不过鳌拜还仅仅是有了一个意思,那么多的官员便不惜祸国殃民的去做,从这里面也可以看出现在鳌拜就已经权倾朝野了。
孙傲尘确实在这宁古塔城里见了不少的要饭花子,可是他一直都没怎么留意。在自己那个时代的时候,孙傲尘便对要饭的人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他还以为自古如此呢,如今知道了真相,他的心里便不免感到有些惭愧。
梅英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颇感人肺腑,围观的不少人都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可是架鹰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来了精神,大声吆喝道:“好啊,大胆刁民,竟敢乱嚼舌头,妄议朝廷,讲鳌中堂的坏话,此乃大不敬之罪。还擅使妖法,我看你等定是乱党无疑。”
刚才那位公子讲了梅英的手段,本想让这三个寻事的人知道厉害,却没想到反而给梅英师徒招来了更大的麻烦,心中很是过意不去,现在又见架鹰的人给梅英安了这么大的罪名,心中更是害怕,就走上前来想给梅英开脱,他十分胆怯的对架鹰的人说道:“这位大爷,梅英姑娘她。。。。。。”
架鹰的人哪肯理他,不待他说完,嘴里骂了声:“去你妈的。”
然后抬腿一脚,便把那公子踹得跌倒在地上。
(明天周末,大熊要奉母亲之命去干点活,是力气活,不敢违抗,所以明天不一定能正常更新了,请各位书友原谅,期待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