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握在手里的时光一点点划落,两个寒暑已经过去了。这一天,濯羽终于及冠了。月落亲自替他挽发,这么多年过去,濯羽身上的那股皇子气息不仅没有被自然抹去,而是,越来越浓烈。月落呆呆的看着成人的濯羽,心里一片片悲凉,要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的。她手里轻轻挑起他的一缕发丝,嘴角微漾,似乎在笑,可是那股笑意却没有渗透到眼里去。“你,是时候了。”月落有些艰难的启口。濯羽浑身一颤,终究还是瞒不了她,她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吧。濯羽猛地起身,一伸手,重重的将月落压入怀中,“月落,信我,你信我,我一定会称霸天下,而你,会成为我唯一的妻子,至死不移。”
自来自去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八年,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绚烂的梦,现在,梦终于醒了。明明一直知道他的野心,他的抱负,却总是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永远。爱,只是输给了yu望。原来yu望是人的血液中的毒瘤,无休无止的膨胀。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走吧。”月落神情萧散,镇定的转身,锁上木门,关起竹篱,最后一次,深深看了这个寄托了她二十四年生死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从此,再也回不去了。下山的路途格外短暂,再如何心凉,还是见到了那端来来往往的人潮。很热闹,很繁华,很拥挤的街市,然而人影模糊,看不清眼前的路途。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城门,看到皇榜,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太后病重,广招天下良医入宫,治愈者封官加爵,重重有赏。一场阴谋的开始。谁又能陪谁走到最后呢?
一路风尘,他们终于赶到了京城,立于巍峨的皇城下,二人都是默默无言,隔了八年之久,还是回到了当初的起点,老天似乎开了一个玩笑,兜兜转转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从离开的那一天起,月落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可是为什么,心会如此之痛?
或许是中了一种叫爱情的毒,令人领略了一瞬间的甘美然后,含泪微笑,死去。只是,当时的他们,心里,谁也不愿相信,彼此已经融入了,月光的精髓,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轻而易举的通过了太医院的认可,月落的从小便与各种药草接触,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代圣手。然后终于得到正式进进宫的机会,踏入宫门,那一刻两人都明白,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然而,还是义无反顾,不是不知道飞蛾扑火的危险,只是,过于渴望浴火重生的辉煌。
濯羽紧随月落,背着药箱,进入了太后居住的云和宫,隔帘望去,太后躺在金碧辉煌的床上,只是不知道这样华丽而又生硬的床,吞噬了多少温暖,终于将她推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月落偏头望了一下,只见他脸色如常,心中多了一份黯然。
月落因是女子,多了一重机会,可以亲自替太后诊脉,不用丝线相牵,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彼此都是冰冷的,太后的病情要比想象中的重许多,月落不动声色,诊脉,然后掩上珠帘,笑容似冬日的阳光,说道:“恕民女直言,太后贵体违和也有些日子了,早些看的话可能现在就好了,不过太后洪福齐天,自有上苍庇护,民女也粗懂些医术,只要照着民女配的方子慢慢调养,不出多久,就会好了。”一旁的侍卿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如此,女郎中你请开个方子,这些太医们也好按方子去抓药。”太后微扬起手,摇了摇,侍卿忙将耳凑过去,随后面现些为难之色,说道;“太后自卧病以来,不知喝了多少药汁儿了,苦不堪言,可有什么妙法能不用吃药的?”月落抿嘴一笑,说:“这事儿也简单,民女多配些丸药就是了,还得有老太医院的各位前辈们帮忙了。”“哪里哪里,为皇上解忧,为太后减轻病痛乃是尔等分内之事,姑娘医术精湛,实在令人佩服佩服、、、、、、”如此之话不绝于耳。
此后,二人破格入住云和宫的偏殿,一时受尽荣宠。太后的病也一日好似一日,但是卧榻久矣,体内始终有一股缠mian病意,驱之不去。月落也不多言,每日除了为太后诊病外再不踏出宫门一步,兢兢业业,深得太后信任。而濯羽则时时出入宫门与市井之间,暗暗结交了一帮奇人异士。
皇后每日必来云和宫晨昏定省,与月落次数见得多了,在心中暗叹此女的美空谷幽兰般的美丽,端然平和,见之忘俗,如晨曦映入天际的第一抹朝霞,似山林间流淌的清风。心里掠过一丝不快,然而面上却是丝毫未露,及其亲热的拉起月落的手,笑问:“妹妹生的这般貌美,又有如此精湛的医术,不知可曾许了人家?”月落尚未来得及接话,一旁的太后缓缓说道:“莫非皇后有意做个大媒?”月落眼光微闪,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皇后眼中那一丝阴冷,她立即垂下头,细声道:“民女蒲柳之姿,让娘娘错爱了,民女出自山野,一向寄情山水,因此尚未婚配。”又转向太后,笑说:“太后您又来取笑民女了,皇后娘娘是见着民女一个人,心生悲悯才如此问,难道您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赶民女走么?”皇后色变,太后哈哈一笑,说道:“罢了罢了,皇后啊,哀家看咱们也别替这丫头瞎操心了,免得错点鸳鸯谱啊,不过,丫头,你要真看上哪个俊小子了,可一定得告诉哀家,别藏着掖着的,哀家替你做主了。”月落也笑道:“太后,您再取笑晚上可没有糖丸子吃了啊。”
少时,皇后留在云和宫用膳,不一会,只见皇后向身旁侍女耳语几句,侍女点点头,应了声“是”便快步出去了。太后在一旁瞧着,问道:“什么事啊?这么冒冒失失的?”皇后偏坐着,柔顺的说:“是臣妾突然觉得您这宫里有些空落,而且您也一直不喜欢热闹的,因此命她去搬些花来给母后看着高兴的,这些花都是前几日进贡来的,开的甚好,儿臣猜想您会喜欢,因此斗胆让雪融去让几个太监搬过来。”太后微微点头,答道:“嗯,难得你想得周到,这屋子是有些空荡,前些阵子因为病着没有心情摆弄那些个花花草草的,现在好多了看着花也好。”月落坐在下手,睫毛微微闪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细细的吃饭。
一顿饭毕,屋子里开始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来往,宫人们小心的将三盆花搬进来,然后轻轻放在角落里。太后看着,笑容满面。连声夸好,月落立在一旁,看了良久,竟开始深深蹙眉。太后看在眼里,心想或许这孩子见识有限,不知这是何等名贵的花,因此拉她到花前细看,月落竟双腿一软,跌落在地,皇后瞧在眼里,暗自冷笑。未见过世面的丫头,不过见了几盆花就失礼成这个样子,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