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这晚,月落依旧替太后切脉,脸上忧色始终未曾消散,太后不知是何事,心中不解,亦不好意思开口直问,只拿些旁话来说,月落突然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经常进献一些奇珍异宝给太后呢?”太后愣了一下,笑道:“是啊,难得她这番心意,平日里挺孝顺的。”月落点点头,也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那是太后您待皇后娘娘好,她承您的恩德。”说完,见太后已有倦色,彼自是下去安歇。当晚,花香满殿,花阴满地,夜静月明风细。
几日后的清晨,皇后照旧来给太后请安,太子也随在身后,太后心中欣喜,拉住孙儿的手细细盘问一番,永安太子少不得一一敷衍,面上已有不耐之色,皇后使个眼色,永安会意,上前一步说道:“奶奶,孙儿可想念你了,得知您身体康复,特意从外面搜罗了一些美食献给您。”太后心花怒放,答道:“美食是小事,可贵的是你这份心意,真不愧我平日里教导你啊,以后也要好生孝敬你母后,不许调皮,知道吗?”永安点头,连连答是。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侍女们端着盘子进来,放在食案上。
月落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似有满腹心事。太后招手,“月落,来,你也来尝尝这些点心。”月落含糊答应了一声,慢慢走到太后身边,看着食案上的点心,猛的一僵,然后,一滴泪水滑落。太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疑窦丛生,盘算着到了晚上再细细问她。皇后不悦,冷声说:“月落姑娘还真是我见犹怜啊,不知为了何事就哭了呢?”月落脸色一变,强烈克制住颤抖,跪倒在,含泪笑道:“民女见了太子殿下的孝心,心里感动,所以就不知不觉的哭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忙笑道:“妹妹何必吓成这样,姐姐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啊。”说完,一旁的侍女雪融忙上前去,扶起月落。太后望了月落一眼,笑着打哈哈:“好了好了,也不是正经多大点事,赶紧来吃点心,冷了可就不好了。”
永安这是初次见月落,乍一见之下立刻三魂不见了五魄,呆在那里,酥软了半边身子。一刹那的惊艳,种下祸患的种子生根,发芽,一寸寸啃噬的成长,太过奢靡。皇后不着痕迹的咳了一声,永安才缓过神来。看着母亲严厉和责备的眼神,他赶紧将目光投向别处,不敢再多看月落一眼。“太后”,月落突然喊道,声音有些尖锐,太后正要去拿点心的手悬在半空,回头问:“怎么啦?”心里略微有些不快,这丫头,平时挺稳重的一人,今日怎么连连失礼?那边皇后投来蔑然的一瞥。月落心慌的低下头说:“没,没什么,民女只是想,现在也是用早膳的时候了,吃了这些点心您可能就没有胃口用膳了,所以,所以、、、、、、。”月落嗫嚅着,竟是不敢再说下去。太后笑了一笑:“好好好,我的大郎中,就依你了,这些点心先放着,到了中午热一热再吃。”月落低头,不再说话。
天淡云闲,一半儿云遮,一半儿花影。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刺伤人的眼,月落恍惚有些迷离,心中累积的过往记忆需要一扇喷薄的出口,利剑在心中慢慢,慢慢一点点拭去灰暗,狰狞的锋利,需要浸染,潋滟的血。夺目的光芒。
月落蹑手蹑脚的接近清晨的点心,它还安然放置在食案上,纹丝未动,望望四周,将它包裹在宽大的衣袖里,静静地走出了云和宫。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穿过幽香袭人的蔷薇园,背后隐约有个绿色的身影飘忽的跟随。冷笑,一袖的东西尽皆撒入荷花池中,漾起一层层的碧痕。要变天了,袅袅的风起,黑云压城。
小心的踏入云和宫,果然,一股寒意弥漫,宫女皆不在,太后身边只站着身穿绿衣的雪飘。眼底起波浪,她徐徐的,抬起头来,太后满脸寒怒意的望着她,厉声问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月落的脸色瞬间苍白,双腿发软,直跪地下,双肩抽动。太后面色稍解:“你入宫以来,哀家一直觉得你淡泊名利,知书达礼,现在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过是一叠点心而已,何苦硬要过不去呢?”月落埋下头去,双手紧紧握住光滑的裙子,然后,又松开。缓缓抬头,珠泪满面。
她喊道:“太后,民女,民女、、、、、、,求您赐死民女吧,民女实在没有办法,您是民女亲手治好的,民女不想看着您再次抱恙啊。”太后连声说:“你是什么意思,说,到底什么意思?”月落神色黯然,只是不停的流泪,太后心中突然一亮,颤抖的问道:“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点心有问题?”摇头,自言自语:“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弄错了。”月落哭得愈加厉害,有些语不成句:“其实,其实民女从替太后您诊脉的那一天就发现有问题,只是,只是、、、、、、”太后心中顿时白茫茫一片,她厉声说:“你继续说下去,若有一句假话,不管你对哀家有多大的恩惠,诽谤皇后皇子,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哀家绝不姑息。”月落叩首,哽咽道:“月落从小孤苦,没有亲人,见您慈爱,一直斗胆把您做亲人一样看待,若您不信,月落只有以死明志了,只是恳求太后以后一定要小心这宫内的阴谋啊。”说完,迅速从地上爬起,向柱子跑去,作势预撞,好在太后身边的雪飘见机快,急忙拉住,虽然从此,月落额上还是磕了一个血包,高高肿起,衬托的肤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后悔,一丝愧疚,还有一丝痛心。她低吼:“还不快叫人来,给月落小姐包扎伤口!”月落闻言,急忙从地上爬起,苦苦挣扎,跪倒在太后面前,拉住她的长裙下摆,哭道:“不用了,太后,真的不用了,是月落该死,月落惹您生气,不该再活下去。”
太后伸手抱住月落,抚过她的黑发,动容的说:“孩子,你起来,你待我的一片赤诚,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雪飘见此景,忙上前扶起太后,然后也连拖带扶的将月落扶起,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御医已经赶到了。精心包扎了一番,月落脸色也渐渐好起来了,只是梨花带雨,见着甚是可怜。太后轻声抚慰:“孩子,我信你的一片心。只是,你怎么会怀疑到皇后身上去呢?”月落又要跪下,太后忙伸手虚扶,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刚刚才说当哀家是亲人,在亲人面前哪有如此多的虚礼?”月落只好作罢,恭顺的站在一旁,说:“其实,月落一开始并没有怀疑皇后娘娘,只是那第一日替您诊脉时,发现您的玉枕里面放的麝香有毒,当时月落初来,不敢放肆,只是偷偷的替您换了一包药草在枕内。后来那天,就是皇后娘娘送花的那一日,就发现那些花有问题,而且,那些花的花盆里面有麝香,味道和您玉枕里面的一模一样。当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不敢声张,心里吓的六神无主。刚巧晚上替您诊脉发现脉象又开始紊乱,所以,民女就、、、、、、”太后身子往后一仰,似是昏厥。月落一把扶住太后,小心的替她顺气,宫内一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