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悦竟然是位公主,这让我有些始料未及。虽然仅仅只是猜测,不过我很赞同大哥所做的分析,这年头你想升官其实并不难,花钱找门路便可以办到。可这也只是让你的品阶上升一两个等级,以及让你拿的俸禄多些而已,与实际掌握多大的权利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因为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唯有经由官家老儿点头认可的职官,手里才有实权。
那么,兄长们所授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职官,在我们大宋,除了官家,还会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呢。
升官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你将、或是已经得到了官家的重视。那么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与这样的新官儿打交道,是一件值得去进行的政治接触。
于是从第二天起,大哥家的小院里便开始门庭若市起来。许多以前从未有过交往,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大小官儿们,开始轮番登场拜访。连带着我这位新鲜出炉的儒林郎,也被有心人所惦记上。
这让我很是苦恼,因为我向来就对政治很不感冒,极为讨厌这种虚伪的表面客套。于是我不得不在黄昏来临之际,躲回元悦替我先前安排的别院去,虽然我同样不喜欢和赵家老二待在一起,不过比起那些政客们来,赵嘉祺反而显得是那么的可爱。
“你小子总算是知道回来了,难道想要邀你一同喝个酒都这么难么。”赵嘉祺一见着我,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以前在腾威府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想我们······”
我无力地挥挥手打断了赵老二的叨絮,“很累了,我先睡一会,有事等醒了再说。”
天塌下来也没有睡觉要紧,咱可是靠脑力吃饭的文化人,睡眠不足那是会严重影响我的状态的。不理会赵老二的白眼,我拉着伊爱与麦朵钻进了房间。
别误会,我可不是想让她俩一同侍寝,只不过是考究到她们对汴京不熟,根本无处可去,与其待在房外任由赵家怪物窥觊,还不如让她们进房来欣赏我睡觉时的丑态靠得住。虽然我曾不止一次地有过那种双人侍寝的龌龊想法,不过总总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因为我知道,也不断地告诫自己,现在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必要过早地将元气浪费到将来随时可以享用到的事物身上。
我可不想今后挺着一副小四的身板四处招摇,那绝对是男人的一种耻辱。
不过愿景是美好的,现实总是丑陋的。我刚睡下不久,便被人蛮横地叫醒了。
“你就是党崇孝?!”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发育并不完全的小姑娘,不过在我们大宋来说,女子十四岁便可以嫁人了,因此眼前这位相貌还算端庄的小娘子,倒不好怎么称呼她为孩子。
“少爷,这位小娘子硬要来······”
“没错,是我硬要进来的。”她打断了伊爱的辩解,像是欣赏一件货品一样地四下打量着坐在床上的我。“不过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像是能做出那般词曲的人啊!”
这丫头魔障了吧,能不能作词,作出什么样的词,这能从外貌上看出来么?!
我无话可说,只得是瘪着嘴耸了下肩。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因为从她的言语表情来看,我判断她应该是和元悦一个圈子里的人。而且,关系还很近。要不然的话,元悦不说,她是根本找不到这来的。
那丫头学着我的样子瘪着嘴耸了下肩,“起来吧,现在天色还早着呢,我请你吃酒去!”
难道说京城里的富家孩子们都有这样的恶习,没事便拿酒来出气。可是对于这种近似胁迫的邀请,我根本就无法拒绝。因为这丫头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跟着四个虎背熊腰且面露凶色的汉子。
我想,如果我敢说一个‘不’字,那今天我这位儒林郎便能亲自体会到‘痛’是怎样一种感受。
“欧尅,这一类的好事,我向来是不拒绝的。”我看了看早已是面色煞白的伊爱与麦朵,对那丫头说道,“不过,你该不会守着我换衣裳吧。”
“你说话的语气很怪!”丫头一撇头扭身便走,“不过我觉得很有趣。”
嘿嘿,我怎么觉得每个接触到我的人,说话都开始学着我的腔调了啊。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喜欢这样。
换好衣服,我搂过仍是不安的伊爱安慰道:“别怕,没事的,只是去吃酒而已。”
“那个小娘子不是个好人,要不要麦朵替少爷您教训一下她。”
麦朵的出发点是好的,至少说明她开始向着我,在为我着想了。不过要是麦朵真有那本事的话,也不至于被掳来当做婢女了。
做事要讲究公平,我搂过了伊爱,那就不能冷落麦朵。于是我左手一伸,麦朵顺势就靠了上来。“乖乖的听话,待在别院里哪也别去,想吃饧的话,差个厮儿帮你上街买来就是。”
这话她最爱听,并且一听就来神,“嗯嗯,我知道呢,不会买多的,就五文钱!”
傻姑娘,五文钱不过才买五块饧而已,党家三少其实并不吝啬。
“伊爱姐姐可以多给你十文钱来买饧,不过前提是,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得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听伊爱的话知道么。”
我打断了麦朵小鸡啄米似地兴奋举动,拍了拍她脸上那兴奋的潮红,转身出了房。
“你起码得告诉我你是谁吧,我可不跟陌生人一起出门的。”知道她是谁,这很重要,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规划一下我该怎么做。
丫头指了指院门口的一匹宝马道:“元兮,元悦是我姐姐。”
果然是一伙的,而且还是一家人。我跨上宝马,心道,这俩姐妹的性格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元悦可比她要温顺得多,当然,元悦也比她显得要有心计得多。
宝马跟着元兮一行人的脚步在道上奔驰,我只在心里数了四十一下,前面便刹车了。
“到了,就是这里。”
漾末亭,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而眼前拥有这个名称的小院,既不像邀棚也不像是酒肆。
“这里是······”
将想不明白的事,尽量交给能提供答案的人。这是我一贯来的作风,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涌现出这么多‘一贯’来。
丫头根本就没回头,只是自顾地往院子里面钻。“你不认识字吗,那院门上不是明白写着漾末亭嘛。”
废话,赵老二才不认识字呢。可这与我要问的,根本就不搭边嘛。好吧,这里她最大,我没必要去与一个小姑娘怄气。
一路走来,景致别样,却是见不到闲杂人等,连女使小厮也不多见。看来这里只是某些圈子里的人,用来进行小规模聚会的私人场所。
直到顺着长廊拐过一个大弯,再穿过一个门洞后,才见到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湖上有亭,想来这就是院子名字的由来。
“这些都是我的好姐妹。”一进了亭子来,元兮便开始替我介绍起早已等候在此的几位小娘子们,“这位是钱二娘,这位是谢六女,这位是······,这位是本朝有名的年青才俊,宋苏乐。”
元兮只是简单介绍了这些小娘子们的姓名,不过我知道,能和她交往到这个程度的,都是当朝达官贵人们家中的女儿。不过这位叫宋苏乐的小白脸么,“久仰久仰,宋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啊!”
那宋苏乐很是不屑地撇了下嘴,连身都未起,只是略微低点了下头而已。傻子才看不出来,他对我有敌意。
让我来猜猜看,这位年青有位的才俊,应该做得一手好词吧,想来近几年来让元悦一直落败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他了。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元悦两姐妹的关系并不融洽?
“你那几首词,自家也是读过,还行,措辞行韵以及意境,倒也勉强可以。”宋苏乐瞧也未有瞧我,只是指拈兰花端起酒杯来浅泯。
太狂妄了,难道说咱大宋有点学问的人,都这样?我很愤慨,不过却又不能表达。这可不是我的地盘,咱可是做不了主滴。
“是是,宋兄指点得对,崇孝年纪尚幼,词曲一道不过是才入门而已,那里及得上宋兄如今的高度啊!”
有时候委曲求全是必要的,尤其是目前这种情况下。因为我发现,那几位某某家的小娘子们,完全就无视了我的存在,一双眼睛全都盯着宋苏乐身上。
正当我无所适从的时候,救星来了。元悦突如其来地闯了进来,并且一进亭子便大大方方地坐在我的身边。
“几位好闲情啊,怎地不叫上姐姐我一起来吃酒呢,莫非是我这新妇,不配与你们交往么!”
元悦言词犀利,她的身份也决定了众人的态度,不过鉴于有我这个外人在,她们并没有行什么大礼,只是离座欠了欠身。就连那个狂傲的宋才俊,也只是欠欠身。不过看起来,元悦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