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勾钧立即召集人手实验,又唬着麦朵自行回转衙府,我领着一众匠师,又回到了作院中。
“大人可是在想那引火之法?”
见我皱着眉沉吟不语,丁准开口问道。我轻轻点头,再次陷入沉思中。
这火折好是好,就是保存的时间太短。点燃筒内的火纸后,再盖上带有细微通风气孔的筒盖,也不过才能持续两个时辰而已。这还不保证说,个个都能如此。所以,用火折子引火,不大靠谱。
那到底用什么好呢,火石吗?还还不如用火折子。
“大家可有妙法?”想不出来,便应该要寻求集体的力量。可这一次我失望了,大家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硬就是没一人吭声的。
我记忆中倒是有一种形状怪异的物事,只需手指一拨,火苗便能蹭蹭地冒出来。只可惜,我不记得那物事叫甚名去了,就算知道,也仿造不出来。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玩意的制作原理,只是有印象如何去使用而已。
不过嘛,那物事的使用法子,能不能借用到火折子上来呢。
“各位匠师,大家都想一想,能不能在那火折子上安上个形式火石类的机括,一旦要用时,只需轻轻一按便可引燃火折。”
一众匠师个个面色各异,有的挠头苦思,有的张嘴发愣,有的是相互面面相觑。良久,一个矮胖的匠师开口道:“军主,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制作起来甚为麻烦。要知道这其实就是个缩小了许多的火镰,这样一来的话,却有两个难处不好解决,一是力道问题,按您所说,这物事需安在火折上,那必定是需轻巧的。这样的话,那力道不免就要小了,恐怕很难击出火星的。”那匠师不缓不慢地娓娓道来,“二来便是,这机括该如何来装呢。咱们如今的镶嵌技艺,还做不到这样细致。”
我顿时傻眼,你这意思不就是说火折子太小么,难道你就不会考虑将那火折造得稍大一点的么。
丁准看着我的表情,许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连忙好声解释道:“军主,莫要小看了这火镰,它关键就在于火石与那钢条相互打击产出火星。也正是因为如此,即算将火折造得再大些,总还是要解决钢条与火石的镶嵌问题。”
哦,我还真没去细想,丁准这么一说,回过头来在想一下,我便释然了。这火镰其实就是一根打造成略微弯曲得形似镰刀,以火石打击钢条产出火星引燃火绒来使用。如果体积减小了,而火石与钢条又不再用人手握着,这样一来,除去准头不说以外,如何将这两样物事镶嵌在火折上,的确很是麻烦。
“真的就没有其他的引火法子了么?”我环顾四下,大家都沉默不语。我也知道,一时半会的想要拿出个好法子来,确实很难。这种超出寻常技艺的改进,是需要时间与灵感的。“那就暂时这样吧,大家先将那火球的改进做好便是。丁大人,你等会且与勾指挥熟络一下,看看他哪里实验得怎样了,照军士的均力情况,商量一下火球的重量该是改成多少为宜。另外······”
“军主,朱大人回来了,现在在衙府里正等着您呢!”我话未说完,辛历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气喘咻咻地同我说道,“他说,如果您要是没要事的话,还请立即回转衙府!”
哦,朱大常从太原回转了么。他有何要紧事,要这般匆忙地催着我回去。
“剩下的事,你与勾指挥商量着办吧。那引火一事也不急于一时,大家将它放在心上便是。崇孝在此,先代武清军上下,谢过诸位匠师了!”说完,我深深一鞠,惹得众人慌不迭地回礼,口中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又如何使不得呢,往小了里说,这些匠师给了我信心,给我了战力,给了我进阶的好机会。只要全军装备上这些匠师的发明,我的武清军一定能威震四方。往大了里说,他们这是为我大宋贡献了不小的军功。一旦武清军仗器再战再胜,不久后如能推广全朝禁军,那天下间一时岂会有敌手。
离开作院,我便与辛历匆匆往衙府赶。这朱兄,到底是何事如此着急呢,听辛历说,那朱大常形止极为狼狈,面上还有些许破损。
难不成,是半路遭劫了么。
可又不大可能啊,从麟州往太原去,一路上途经的四个州地,便有两个是军治,治安按理说好得很的啊!
作院离得衙府并不远,因此不过才半盏茶的时间,我便回到了州衙。才一近偏厅,就听得房内传来阵阵呻吟声。莫非,朱大常伤得甚是厉害?
“朱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假装未有听见任何声响,我一迈进偏厅,便是一通客套话,“这一路辛苦了吧,真真是难为了你了啊、啊、啊······”
先前听辛历说,这朱兄面上有些许破损,可瞧在我眼里,这叫些许么,差点就没破了相啊!瞧瞧,这脑袋肿得跟猪头似的人,还是从前那个白面无须的勾当公事朱大人么。
“哎呀,你这是怎地,不小心跌的么!”
我连忙上前,假惺惺地扶着还在呻吟不止的朱大常,一脸关切的神色,惹得他见了,眼中瞬时便复又流出了泪来。
“军主大人,您可得替咱家做主啊!”
呃,这话,怎地听着有些怪别扭的啊!
“一定一定!”我狠狠地点着头,心中却有所想。他这样子应该不像是遭劫,倒像是被人狠地揍了一顿才是。可问题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揍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官家身边出来的内侍。这里头,问题大了去了。“你我可是兄弟,一起从汴京城里领了皇命出来的,你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么。”
这话,我不说还好,一说,朱大常却是哭得更凶了。那两肩颤抖得,比那受了欺负的小新妇,还要来得厉害。
师娅恰到好处地递过一杯茶来,让我有借口寻得张椅子离他些许距离坐下。一手端着茶盏,一边听着朱大常断断续续地述说起原委来。
原来,朱大常离开丰州前往麟州,其实并不像那前来援军的麟州厢兵军都指挥使丰梓青说的那样,是在到了麟州第三日后才前往太原的。朱大常在麟州衙府里,只待了不到片刻,便被节度使李斐给命人赶了出来。这要怪嘛,就得怪朱大常太过嚣张,以为自个这官家内侍加勾当公事的身份,多少会让李斐有所顾忌,因此张嘴便有些大气了些,举止也有些随意。这可恼怒了李斐,才一照面,便让人将不过才从八品的朱大常给赶出了麟州城。
朱大常虽知道是因自己有些太过,才导致李斐如此。可不管怎么说,这李斐的气量也实在是太小了点。而朱大常又自持自个是官家钦点,派来行监督转运职事的,官品虽小,但手中的权可不小。于是一气之下,朱大常便带着我派给他的军士,前往太原,想去那转运使衙门里去告状。
听到这,我不免有些鄙视起朱大常来了。难道你就以为那都转运使大人,真就不知麟、府两州节度的那些个道道么。你去太原,那不是去自取其辱么。
果然,朱大常接着说道,他到了太原后,求见那转运使孟大人,结果是隔了几日才得以见面。可还未等朱大常述完前因后果,那孟大人便借口有急事离开了,扔下朱大常一个人傻傻地待在厅房内。无奈之下,朱大常只好回去客栈里守着死等,期望能再见上孟大人一面。可不曾想,这一等便是近半月。
加上我派去护卫他安全的十名军士,这一行十三人要吃要喝,加上求见时送给门房的礼钱,让身上银钱本就不多的朱大常很快便捉襟见肘了。如果不走,要继续待下去的话,怕是再过几日便连房钱也付不起了。于是朱大常只得失望地离开太原,回转丰州。
哪知行至保德军地界时,却不料被人半途拦截,未等军士开口呵斥,那劫道之人便动了手来。人家人多势众,来了三十几个,这十名军士哪敌得过如此多人,才一照面,便被击溃。而朱大常就是这时遭的秧,被打得想哭都还要费下劲才行。这些人根本未有理会他们的行李物事,只是丢下一句‘莫要管那闲事’后,便扬长而去。
我明白了,这下手之人,定就是那麟州节度李斐。
这也实在是太猖狂了点吧,简直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嘛。前次是引那辽兵前来袭城,今次又将我的搭档打成这副模样,真真是气煞人也。
“简直狂妄,他们眼里还有那国法,还有那朝廷,还有尊官家为主么。”我怒气横生,起身便是跺脚大骂,“如此下去,让这些个宵小继续蹦跶,那我大宋岂能安宁。朱兄你暂且安心休养,等我去那麟州城里,替你讨回个公道来。”
“正是,如果不给这些人一点利害瞧瞧,他们真就要以为大人您的武清军是软柿子了!”
呃,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朱兄而已。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们这样有恃无恐,是有本钱的。我算什么啊,真要出了事,不见得官家真就会伸手拉我的呢。况且,我交代朱大常打探他们底细一事,都未有着落。不明其底细,我何以计策应对呢。
可师娅为何要这般煽风点火,难道她只是和我一样,打算安慰朱大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