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离望着冷而碎的星空,搓了搓手,手在灯火的照耀下,光洁如玉,她看着篝火哔哔剥剥地燃烧,叹了口气,这里的天气真是变化多端啊,上午她穿薄纱,下午就恨不得穿上棉袄了。
怀天那一行人,是昆仑派的人,四男一女,皆是俊秀美貌之人,身上有股清逸出尘的感觉,下山来调查僵尸之事。杭离知道后,就对怀天热情异常,心中盘算着入门之后能得到怀天的照顾,掌门的青睐。
怀天哪里不知道她的小算盘,决定视而不见她的行为。杭离气得跳脚。
“你们……真的是来自昆仑的?哪里好么?”虽然边疆的寒冷,让杭离呵气成烟,但是还是忍不住轻问道,道完,她顿时感觉到寒气入侵,伸手拉了拉衣袍。
怀天正准备喝酒,听到她这句话后一口全喷了出来,他无可奈何地一笑,“小丫头,你莫非真的老了?这个问题你问了二三十遍了。”
杭离将头都缩到厚实的衣袍里,轻轻嘟囔:“我还不是想确定一下下,这个世道骗子太多了。我怕被你们骗……”
坐在怀天旁边的冰蓝衣衫的女子,细眉一竖,拔剑怒道:“你个小丫头,不许你侮辱我们昆仑派,我们岂是那种小人?!”
“连雪!”一个白衣男子微微喝道,继而歉意地看了一眼杭离,微微弯唇,“不好意思,连雪从小性子如此,还请多多包涵。”
杭离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冰蓝衣衫女子,眉眼清秀,却冷如冰霜,让人不寒而栗,她微微向羽鸢靠了一下,撇撇嘴道:“没事,阿婆说过到外面要万事小心为上,像你这般性子急躁,难成大事啊。”
“你……”女子一怔,倒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小她就信奉戒急用忍,被师傅极为看重,没想到这个苗疆少女居然说她性子急躁,一怒之下,手中仙剑出鞘,向杭离扫去。
杭离连忙向后跃去,掏出衣衫中的小竹筒,向连雪泼去,连雪冷笑一声,手指飞旋,就接住了杭离小竹筒里面的东西,杭离惊叫一声,“啊!你别、别……”
连雪微微扬起柔软的唇角,“这点雕虫小技也要在我面前……”她眼角不经意一瞥手上的东西,顿时花容失色,连忙扔到地上,举起剑恨恨地对着杭离,“果然够狠辣,不愧是苗疆女子!居然、居然用……毒蚣!真是心肠歹毒!”
杭离撇撇嘴拉紧衣袍,扫了一眼冰蓝衣衫女子面容怒气腾腾,微微弯起唇角:“我用了又怎么了?都是暗器么?再说是你自己要接住的,我又没有逼你……”
“好一副伶牙俐齿!”话未道完,一个墨绿衣衫的男子缓缓站起来,眼眸闪过冷锐,“既然如此你们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便分道扬镳吧!”
“诶!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答应了我要帮我入昆仑的!”杭离不满地大叫,向他们走去,却见他们拿起各自的包袱,准备出行。她连忙摁住怀天的包袱,细眉一锁道:“你答应过我的!”
怀天面色有些复杂,但还是推开了她的手,有些歉意一笑,声音却冷淡,“抱歉,如果你能自己上昆仑山的话……我绝对照顾你……”
他话音未落,便被连雪打断,连雪拉起怀天的手,近乎冷漠地一笑:“师兄,你跟这个苗女说这么多干什么!等她来了昆仑山再说吧!”
说完,便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怀天向云源城走去,不再看杭离一眼。杭离微微垂下双眸,掩盖住神色,长长的睫羽微微轻垂,似是洒下了满天星辰的美丽。
就因为……她是苗族人么?传说中……狠毒的苗族人。
用蛊真的是……邪门歪道?
杭离缓缓躺下,拉紧衣袍,对羽鸢担忧的眼神回之一笑,纤细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细腻的沙子,她的目光落在了升起袅袅青烟的篝火。
温暖之极。
羽鸢也静静在她身后躺下,声音犹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流淌在她耳边,宛如化掉的春冰,“对不起。这里战乱绵延,老百姓和一些苗人虽然通商友好,但是也有一些被战乱夺取家人的百姓对苗族是有一点偏见的。”
杭离听后,讷讷不发一言,良久转身,眼眸似是蕴含着天地星辰般,专注地凝视着羽鸢,柔软如花瓣的唇角似乎有些苍白。
“你不用安慰我。”静静地,似是只剩下火堆哔哔剥剥的声响,杭离却忽然开口,眼眸静静,宛如一泓宁静如玉的秋水,透出万千星辰,“我知道。战乱么,不可避免的。”
羽鸢有些惊愕地看着杭离,却看不清她眼眸的神色。只见光华缓缓轻动,杭离抬眸一笑,笑靥灿烂,“嘻,羽鸢姐姐,我们快点睡吧,明天还要去看僵尸呢,多刺激啊,早点睡,早点看!”
说完,她翻身便睡,丝丝分明的睫毛静静地铺盖在梨花雪肤之上,宛如丝萝轻缠。
羽鸢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未多想,翻身睡下,青玉簪在深重的夜露下,似乎泛起光华,宛如一双清水眼眸。
冷冷碎碎的夜空之下,紫红衣衫的少女轻卧低喃,眼眸迷惘。
“冥珠,究竟你在哪里?为何我观天象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
沙石微扬,伴着漫天黄沙,打在面容上生生地疼,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之中,冰蓝衣衫的女子急急走在前面,在柔软的黄沙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她似乎走了很久,也不曾见人赶上来,便转身怒道:“师兄,你们怎么走的?走得这么慢!”
白衣男子款不走上来,微微蹙眉,纤长白皙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看着气得跳脚的师妹,微微一笑,“夜色如此之晚,我看我们还是先睡下较好。”
连雪嗤笑一声,“我们都已经出来了,还要怎么?我们昆仑派的弟子又不是没有熬过夜!你们与我,修为杰出,为何不趁夜色掩护去云源城?要待光天化日之下前去除妖?简直是……简直是……”
“你才胡闹!”怀天走上来,微微抿了一口美酒,感到滚烫的酒液沿着脖颈缓缓流下,温暖无比,他却冷笑一声:“僵尸属阴,夜晚力量强盛,白日才是他们最弱的时候,我说你怎么不长脑子,夜晚去,瞎灯黑火的,不是去送死去什么?”
“……你!”连雪青葱宛玉的手指愤怒地指着怀天,紧咬贝齿,怒火攻心,一时间,竟然愤怒地挺剑攻向怀天——
怀天将手中酒壶一甩,拔出长剑,青灰色的剑身现在居然耀眼如星,他掠身而过,长剑一转,剑气顿时向连雪攻去。
连雪手中软剑一抖,地上黄沙似乎都颤抖覆在上面,她冷笑挥剑,漫天黄沙似乎都化为了她的武器,向怀天攻去。怀天不虚不慢,伸手捞起酒壶,里面琼浆美液一洒,落在长剑之上,长剑顿时一颤,发出血红清辉。
他翻身一舞,长剑顿时疾速向连雪咽喉袭去——
墨绿衣衫男子顿时飞身而来,手指急转,点住了怀天的空门,他轻盈落地,怒视自己的师弟,“你这么大人了,做事有点分寸好不好!”
怀天胸中一颤,唇边溢出鲜红的血渍来,宛如妖冶盛开的沙漠红花,他却勾唇冷笑,“分寸?呵,我从来不知道分寸如何之写!”
“哥!你看他!”连雪咬牙向墨绿衣衫男子惊呼,清秀眉眼近乎扭曲。墨绿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连雪,你也是,这么能如此胡闹,别人不同意你的意见便刀剑相向,戒急用忍,这四字真言,你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连雪哑然,胸中怒火翻腾,脑中一“嗡”,差点气晕过去,她狠狠将手中软件一扔,怒喝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不就是僵尸么!我李连雪何时怕过!”道完,她便使用轻功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师妹!”白衣男子目露担心,翻身正准备去追上连雪的时候,忽然被墨绿衣衫男子拦住,冷哼道:“慕白,不用管她!由她去,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会记住戒急用忍这四个字的!”
白衣男子面色有些焦急,但是见那墨绿衣衫男子如此之说,渐渐安静下来,缓缓闭上双眼,盘腿打坐。
一时之间,安静默然。
*
连雪走在寂静的官道上,见师兄还未来找她,咬唇不语,心中怒火愈来愈盛。良久,凉凉的夜风吹来,吹起她汗湿的冰蓝衣衫,骤然冰凉的感觉,让她微微一怔,怒火也似乎平息下来。
她看着四周夜枭鬼魅叫声,心中有些忐忑,微微踮起脚尖看着远方明亮而温暖的篝火,她顿时有些后悔起来,低下头去,似乎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莽撞。
连雪向前走了几步,又凝滞住脚步,她缓缓抬眸,看着前方幽黑诡异,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惧意来。她皱眉转身,看着明亮闪烁的篝火,向走回去,却又想起了怀天的冷笑,她细眉一竖,冷笑地喃喃:“我偏要去杀那些僵尸片甲不留!看你们还要小看我!”
说罢,她便向前方走去,幽深诡异的黑暗,以及徐徐吹来的凉风让她不寒而栗,汗湿的衣衫静静贴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没由来地烦躁。
夜风之中,忽然传来女孩子细细啜泣,轻轻细细,柔柔软软,蔓延在黑暗诡异的空气之中。
连雪微微一怔,随即寻着哭声找去,在黑暗之中,那哭声却愈见清晰,连雪忽然有种错觉,这不是哭声,而是一个女子张狂地低笑。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她还是继续去找着那个女孩子。
在诡异地黑暗之中,却忽然发出明亮刺眼的光芒,连雪以手掩目,待到光芒散去,她看见了一朵绝美无暇的花朵。
柔软的花瓣似乎有光华流转,宛如清寒如水的美玉,清新透骨的香气缓缓蔓延,花朵缓缓舒张花瓣,那细微的哭声竟然就是从里面缓缓散发。连雪顿时毛骨悚然,她越发觉得这花朵的哭声,宛如一个女子张狂地轻笑。
那花缓缓舒张柔软细腻的花瓣,又缓缓合上,宛如轻轻一眨女子的眼眸。
连雪不由自主地向它伸手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