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玉指轻轻碰到柔软的花瓣的时候,连雪却将手缩了回了,她瞥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已经冻乌了。没想到这绝美无暇的花朵,竟然是刺骨的冰凉。
可是,那花朵却宛如吸取到了至上的灵气般,愈发娇艳起来,柔软莹润的花瓣缓缓张开,轻轻娇羞闭拢。连雪的神智不知不觉间已然虚无,她的眼神空洞起来,雪白的指尖再一次放在了花瓣上面,冰冷砭骨的冰凉并未让她松手,反而化为了细细抚mo。
花朵嫩黄的蕊珠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啜泣,似乎变成了张狂的轻笑,却妩媚动人。
仿佛被这笑惊醒,连雪想要离开这花儿,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宛如黏在上面般,无论如何都分离不开,她试着强行分离,却发现指尖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让她不敢再妄动半分。
那花朵似是见她已经妥协,缓缓诡异地咧开柔软细腻的花瓣,粉红鲜艳的色彩又让连雪静静平息下来。
花朵一瞬之间,在黑暗之中无声地变换色彩,刚刚艳丽夺目的粉红,转瞬化为了单一的墨色,犹如水墨蜿蜒,清透素颜。
连雪咬牙试着分开,却发现疼痛愈来愈盛,只好作罢,但指尖撕裂的鲜血却流进了花蕊中心,花瓣开始变得更柔软,颜色愈见娇艳如斯。
“你这不是在诱惑我么?呵呵,小丫头。”
连雪的耳畔忽然传入了一个女子软媚柔和的声音,宛如娇艳的桃瓣轻轻飘浮在小溪之上,柔媚幽幽。
“那方的妖魅?敢弄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咯咯……”女子柔媚的笑声婉转而来,却骤然之间冰冷无比,“不就是那重约老家伙的徒儿么——就是因为如此!我便要你下地狱!”
连雪被女子狠毒的声音吓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有本事你就放开我!”
柔软秀美的花瓣瞬间化为浓郁的紫色,女子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张狂的嘶哑,“呵呵,我们妖魅就是要出其不意,现在……你就准备被我吸取精气吧……”
簌簌一声,花瓣诡异咧开,里面的腥臭气息顿时扑鼻而来,刚才的清香原来都是假象!连雪紧皱眉头,将头撇至一边,却又小心一瞥,只见里面腐烂白浆滚烫,令人作呕的气味顿时散发出来。
花瓣下柔绿的藤蔓簌簌伸过来,紧紧缚住她的双手,勒出细细的血痕。藤蔓缓缓将她拉住白浆滚烫处,腥臭的气息让她几乎要昏了过去——
她做最后的挣扎,“你、有本事就放开我!让我和你来比试一场!若是我输了,我自愿让、让你吃掉!”
女子大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山谷,“哈哈,我岂会让到手的食物跑掉?!你还是……乖乖让我吃掉吧!”
连雪急急想要挣开藤蔓,藤蔓却愈来愈紧,让她不禁咬牙低吼,“可恶!该死的妖魅!我师兄会替我报仇的!”
滚烫腥臭的白浆就在眼前——
连雪放弃了挣扎,闭眼咬唇,眼泪却流了下来,她尖声哽咽,“师兄!你在哪里啊?你们快来救我!救我啊——!”
女子嗤笑一声,藤蔓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你的师兄会来救你?你就不要做惊天白日梦了,想当年,我被玉衡派拉进密室的时候,我也这样叫过,可是结果呢?我师兄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连雪急促呼吸,唇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嘲讽,“那是你们妖魅!我和师兄的情谊岂是你可明白的?!”
宛如被戳到痛处,女子加快了动作,她冷笑:“既然如此,那么便让你的师兄来我的肚子救你吧!”
藤蔓簌簌轻动,将连雪拉至白浆面前,连雪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白浆顿时翻滚起来,宛如看见了什么美好的食物。
女子微笑一声,藤蔓缓缓轻动,腾空而起,“你……安心做我的食物吧!”
连雪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眸,鼻息之间,腥臭气息愈来愈盛——
忽然耳边传来清晰的龙吟之声,连雪感觉手上一寒,便已经脱离了束缚,她往下看去,白浆在她脚下翻滚,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啊!啊啊——救我!”
腰间一暖,脚下似乎已经着地。连雪抬眸,却怔住,夜色之中,只见云发乌黑,苍白削瘦的面颊,深邃清湛的眼眸,宛如水墨泼洒的气质,如云似雪一袭白衣,让她一时之间屏住呼吸。
她被放开,白衣少年手中玉剑抖动,寒华轻转,宛如玉石温润。连雪脱口而出:“无色剑!”
少年似乎诧异地瞥了她一眼,眼眸依旧淡淡,却透出一股绝色风华。
妖艳的花朵在雾气弥漫之后化为一个绝艳的女子,女子一袭粉衣,唇畔带着一缕冷笑:“少年郎,你敢忤逆我?!这个丫头可不是什么好人!脾气暴躁,心性难成,你确定要救她?!”
连雪或许是在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面前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哪有你说这么糟?!”
女子纤腰一拧,艳骨楚楚,“少年郎,你真的要救她?!”
少年垂眸运气,无色剑晶莹剔透的剑身顿时发出漫天的寒气,让女子微微一怔。他翻身直直刺向女子——
女子眼眸一转,纤腰微拧,绣花底袖藤蔓簌簌射出,向少年攻去,少年眼眸淡淡一瞥,手上一转,无色剑势如破竹般向女子滑去,他脚下却未曾动半分,身形宛如苍松劲柏,剑却宛如迅疾闪电,而脸色淡漠一片。
女子翩然翻身,回眸一笑却陡然僵在面庞,那无色剑居然可以随着自己的身形而变动!她面色一变,身子一拧,却已经来不及了——剑就直直逼至她喉口,却忽然停住。
少年面色淡如春冰,唇畔淡启:“饶你一命,望你好自为之!”
他指尖一动,无色剑顿时宛如无物般隐去,他轻轻看了一眼连雪便要离去,连雪连忙摁住他的手。
连雪的面庞顿时烧了起来,他的手修长白皙,宛如女子的手一般,掌心下却有厚重的老茧,她低下头轻道:“不知公子姓名,来、来日报答。”
他的目光清湛如水,定定地看着连雪,良久不留痕迹地抽走,“姑娘珍重,在下告辞。”
“诶!”连雪见他越来越远,心中登时冒出一股无名火,跺了跺脚,明眸一转,跟了上去,她要看看这个风华秀逸的少年是哪个地方的。
少年走得很慢,宛如安然徐行在水墨蜿蜒之中。白衣微微飘动,冰绡素纱让这个炎炎闷热的边疆小城有了一丝清怡的凉意。乌黑的云发宛如水墨淡淡晕开,美得不染纤尘。
就在连雪快要痴住的时候,少年忽然停下了,白衣微微轻扬,清雅如荷。
一个俏丽的少女三两步便跳了过来,连雪急忙蹲下,细细打量,却愣住,那少女细眉秀目,肤色极白,唇畔嫣红,相貌极美。她微笑仰头,轻道:“刚刚怎么了?”
少年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是在微笑,却依旧清冷雅致。
“没什么。”
看着那双影子渐行渐远,连雪眼眸顿时妒火中烧,那个、那个少女是杭离!刁蛮的蛮夷!连雪倏地站起来,手中似乎是剑气翻滚,但还是无力垂下手,往回走去。
*
湿润如水的迷雾已然散去,年轻的苗族圣姑缓缓褪下了黑袍,簌簌声响之后,圣姑扬起面庞,苍白清秀的面颊,上面纹上了一朵妖冶如斯的蔷薇,柔软的蔷薇花瓣之上甚至还带着一颗饱满冰蓝的露珠,宛如泪滴。
她缓缓转头,静静地凝视那个挺拔俊秀的男子,眼眸宛如一泓深幽的潭水,里面的感情,她自己也看不清,良久她的唇畔宛如干裂的玫瑰,轻轻翕动。
“明喻,何事相商?”她的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宛如鬼魅苍白狞笑。
明喻缓缓转身,狭长的眼眸淡淡,良久他轻叹:“何苦如此。”
何苦如此么?
她缓缓撇头,闭目宁静,纤长的睫毛微颤,“你听……风中的声响。”
明喻面色复杂,眼眸中含着一丝极淡的痛惜,却未曾露于面上。转瞬间,他似乎又看见了在苗族清拔耸立的高山,她一袭青衣如叶,将手中的丝带缓缓奉上,举过头顶,她陪着他傲然凝视着河山清秀。
纵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苗族少女,却极其倔强,不顾家人的反对,坚决毅然地跟着自己,踏遍河山,而十年前的那一场战争,苗族之内,哀鸿遍野、怨声载道、血流成河,那些自称为天骄之子的汉人腐败官员开始无止境地掠夺财物。纵使有些好心的边疆汉人百姓有时会送些瓜果蔬菜来,但是对于成千上万的苗族人民是远远不够的。
那时,她便离开了明喻,立誓要当苗族圣姑,解救苗族于水火之中。
这么些年,她踏足河山,寻遍江湖,任贤用能,苗族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几乎可以与汉人势均力敌。
而他却忽然听见了她要与汉族求和的诏书。
“你是怎么……想的?”明喻也缓缓闭上眼眸,隐去了眼眸之中清淡的痛惜。
圣姑眼眸淡淡,似乎已经空白,她怔怔低道:“九州征战数年,哀鸿遍野,怨声载道,血流成河,无数人民颠沛流离,失所无居。经吾族与长老思量甚久,望天族可与吾族修好为友,免去世间杀戮无常。”她眼眸轻转,轻轻道:“是这个么?”
明喻微微一怔,轻轻点头,默然不语。
圣姑轻轻笑了起来,“我族想免去杀戮无常,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明喻低头,长长地发丝无声飞舞,眼眸在那一刹那落寞无言。
“我们……苗族早就想安然定居了,这修好为友正是我心所愿。”
明喻忽然抬眸,眼眸雪亮如月,“这不、像你的风格。”
“人总是要变的。”话音未落,兰纤轻轻开口,耳畔银色耳环轻轻闪动,光华流转,她微笑,“所以你不要总想着以前……以前的那个任性无知的苗族少女。”
“汉王有什么旨意要带给我么?”
明喻低头,伸手拿出衣袖之中金黄夺目的圣旨,淡抖展开,低低轻喃:“天地一体,世间一家,你我本是一族,修好为友亦为我族所愿,战争希从此平息,钦此。”
寥寥数字,却让一切尘埃落定。
圣姑秀目轻弯,微微一笑:“你我……恐今后不能再见了。”她的声音淡漠悠远,似是天边回响,“如今的一切看似安然,但下次再见,就不能保证你我是在这……战场之上了。”
兰纤说完,眼眸微闭,翩然转身,黑袍顿时紧紧裹住纤秀巧致的身子,她的眼眸有些落寞,“后会……无期!”
一语刚落,密林之中,再也无人。
明喻修长如玉的手淡淡握紧,指节咯咯作响,他转身一拳打在遒劲的树干上,叶子纷纷而落,理智在那一刹那也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