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长老、三名祭司乱糟糟的躺在地上,滚烫的热血顺着他们身体的不同部位缓缓地流下,在蘅芜妖神之庙的沙地上汇到一起,红得刺眼。他们尽皆圆睁怒目,双手握拳,身体上的经脉条条突起,触目惊心,显然是死的极不甘心。
二十余名狼骑士在院中站定,其中一个八成像狼的武士吐出一口浓痰落在一名长老的身上,粗俗地骂道:“他姥姥的,想不到小小一个部落竟然还有这么多高手,害的我们十七八个兄弟遭了殃。要不是老大还在外面快活,有你们几个乌龟王八蛋受的!”他骂完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两脚才肯作罢。
另一名骑士随手一刀斩下一名刚刚死去的祭司的头颅,骂骂咧咧地道:“我看见那些龟孙子大多进了这个院子,不如咱们一口气杀进去,为死了的兄弟们报仇。”
狼骑士们怪叫连连,狼一样狰狞的丑脸显得格外可怖。他们嚎叫着冲进内院,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砍,很快就引来了更多同类,更加疯狂的进行着屠杀。
金莲在秦非的怀中醒转过来,朦胧的眸子里不断地滚出豆粒大的泪珠,连成两条悲情的河流,溶着无尽的苦涩从她的唇边滑过。秦非看着她孤单伤心的样子,心里面也是一阵不忍,这个小女孩从小就比较粘自己,心地单纯又善良,实在不该遭此横祸。他温柔的安慰道:“小莲,你先随大家一起进密道里去吧,我和你哥哥稍后就到。”
金莲一边流泪一边摇头,虽然什么也不说,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当先进去。同她一起逃回来的好姐妹玉蝉看得一阵心痛,忍不住哭着对秦非和潘豹喊道:“为什么别人都进去了,你们两个却非要等到最后,不过是昨天才成年,这样危险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来承担,说到底你们也还只是孩子而已……”
潘豹苦涩地笑了笑,咧嘴的样子难看无比:“正是因为我们昨天已经成年了,所以才要义不容辞地担起责任,这是我们男子汉的东西,你们女孩子不懂。”
秦非诧异地看着潘豹,想不到这个自己曾经最痛恨的,经常带着一群小弟欺负别人的蘅芜所有同龄少年的老大,说出来的话居然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到了这样的关头,才发现这个讨厌的家伙居然和自己是同一种人,是知音。
玉蝉边哭边拽住潘豹的一只衣袖,抽噎着嚷道:“这里成年妖怪多的是,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啊?你们两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和莲儿也不要活了!”她见金莲在危急关头扑进秦非的怀抱,自己也忍不住释放出对潘豹的痴恋,强忍着羞意说完这句话已是臊得满脸通红。
潘豹轻轻地拍着她的香肩,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道:“放心吧,我们两个从五十丈盘龙巨木上掉下来都没事,哪那么容易死?看你,都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可没有以前漂亮了。”
见除了皓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潘大少对自己如此宠溺,玉蝉一边哭一边已经“噗哧”一声破涕为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走,莲儿也不会走的。”
金莲倔犟的点点头,看着秦非坚定的说道:“哥,秦大哥,我们四人生当同行,死则同寝,绝不分离……”
秦非搂着她瘦弱的娇躯,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集甜蜜、担忧和心痛为一体的古怪感觉,情难自禁地对金莲道:“莲儿,如果这次我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金莲于丧亲之际听闻心上人的倾诉,滚烫的眼泪更是泛滥成灾,心里面既是幸福又是悲痛,一时间柔肠百转,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此时望着秦非诚挚的面庞,只记得不顾一切的点头答应。
潘豹缓缓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对秦非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你想要做我妹夫,还得等些时候。”
秦非也放开怀中的金莲站起来道:“走,我们俩出去看看。”
潘豹也不说话,提着刀和他并肩而行,留下身后两个女子真心的祝愿:“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大家也进得差不多了,我们只要坚持一炷香,就又能好好的活下去了。”秦非拍拍潘豹的肩膀,冷静地分析道,“咱们两正面抗衡不行,牵制他们一时半会儿却也不是难事。”
潘豹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怎么,你怕了?昨日盘龙木上你不是英勇得很吗,要不是你无缘无故的摔下去,定情花倒真被你给夺去了。”
秦非暗叹此人果然脸皮巨厚,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夸练成了什么碎空拳,今日居然面不红心不跳的在竞争对手的面前坦然承认了。只是这个关头也没人愿意再去计较那回事了,于是心平气和的道:“怕吗,当然有一点,不怕才是出毛病了咧!”
潘豹听完又是一阵嘲笑:“不如我们重新比一场,看看今天谁杀死的狼骑更多,赢得……就是大哥!”
秦非无奈地摇头苦笑:“你就不问问皓雪到哪儿去了吗?”
潘豹略显失落地道:“回家去了呗,她今天来找我,已经给我说过了。虽然我留了好久,还保证说不用她嫁给我,可是她还是走了,唉!我早就知道,她是天上下来的仙子,迟早还是要回到仙界去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笑容里多少包含了一些苦涩。
外面大院中的狼骑已经从中门杀进神庙后院,逮眼就看见两个一般高的年轻妖怪冷笑着走了出来,不知何故,这些征战沙场已久的老兵油子居然有点心中发寒的感觉。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两个少年的眼神一望而知是那种不要命的,比之先前的长老祭司还要疯狂得多。
左边的妖怪豹头环眼,头发枯黄,身穿蛮牛皮甲,手中拖着一柄染血的长刀,显得可怖狰狞。右边那妖怪生得和人类别无二致,英眉朗目,面如冠玉,手中擎着一柄同样带血的匕首,虽然长得像文弱书生,但那眼里射出的寒光却教人心颤不已。
“杀的多的就是大哥!”潘豹猛地发出一声炸雷似的爆喝,擎着长刀冲进狼骑群中。秦非跟在他身边,也是目中寒光一闪,脚步加快,与他共同进退。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名狼骑已经捂着肩膀倒在地上,一条毛绒绒的手臂被抛上半空,洒出一串艳红的鲜血。
潘豹一击得手,嗜血地伸出舌头在嘴角舔了舔,更加疯狂的挥刀乱砍。金铁交击声中,一连逼退数名围在身边的狼骑士。秦非手中匕首虽然短小,他发起狠来却是丝毫不弱于潘豹,三两步冲进狼骑群中,闪烁着寒光的匕首见人就刺,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论起二人的武技,与这些久经沙场的狼骑也只在伯仲之间。但是狼骑士们抱定了*掳掠的目的而来,哪肯真个与他们拼命?如今钱财美女几乎就在眼前,还是留下条贱命好好享受一番来的爽快。怎知他们越是如此想法,反而越发不是秦非和潘豹的对手,本来他们二十几人只要发些狠,一起冲上去就能将秦潘二妖剁成一滩烂泥,可是他们中又没人愿意承受对方的临死反击而枉送了性命,因而一时之间反被打得连连败退。
秦非找准机会一刀扎进了一个狼骑的心窝,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是把匕首在对方胸口搅动了半圈,那狼骑士白眼一翻,口鼻溢血,就此倒地身亡。秦非趁机夺了他的佩刀,转过身来又与别人相斗。
不多时,秦潘二人已经各自砍到了四五个狼骑,他们自己也是多处受创,衣衫皮甲上沾满了敌人的以及自己的鲜血。眼见自己挥刀变得越来越慢,秦非知道力气几乎已经使尽,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匆匆瞥了一眼潘豹,只见他金发散乱,大汗淋漓,一边砍杀一边气喘吁吁,也是与自己差不多光景。
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狼骑的人马越聚越多,秦潘二人却越来越是乏力,照此下去,他们二人迟早要被愤怒的强盗们五马分尸。场面越来越是不利,反而激发了秦非的凶性,他仰起头发出一声震天价的大吼,体内忽的奔涌出一股金黄色的妖力,爆射如雷,眨眼之间边将围在身边的六名狼骑打得鲜血狂喷,倒撞而出。
“什么狗屁东西?”一名狼骑发出惊恐的高呼,话音未落,已是被哈哈狂笑的潘豹斩落了脑袋。
秦非略显失神地挥动佩刀,也是奇怪自己何时拥有了这等恐怖的妖力,挥刀时金光闪现,身体里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就像……昨晚南溟雨靠在他的肩头吸他鲜血之后的那种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就在自己的血液里面流动一般。
“这力量,会不会和她有关……”秦非失神地呢喃着,却没能发现他原本漆黑的眸子已经变做了诡异的幽蓝,在上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