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刀乱舞,大开大合,金黄色的妖力旋转如风,带起一圈圈爆烈的气浪。秦非收拢心神,左右搏杀,眨眼之间已经击伤击毙多名狼骑。潘豹也是趁势而起,长刀狂斩,吼啸连连,锋利的刀刃带起一串串猩红的血珠。
这一通冲杀下来,打得众狼骑措手不及,虽然已经聚拢了三四十人,却仍旧不是秦潘二人对手,吃他们杀得嗷嗷怪叫,四处乱奔,断臂残肢凌空飞射,无头之躯轰然坠地。
潘豹杀得兴起,擎着宝刀哈哈大笑:“秦兄弟,秦大哥,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竟有这份本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大哥,咱一起宰他奶奶的混账狼骑。”
秦非听他说的豪迈,心中也同时生出一股冲天的豪气,虽然昨夜对南溟雨下不了手,但是今天见了这些狼骑的恶行,竟水到渠成的拔刀杀人,不见一丝畏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吧!
许是院子里搏杀的过于激烈,越来越多的狼骑从大门外冲了进来。秦潘二人激斗已久,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全靠秦非的突然爆发才能撑到现在,一旦敌方真正的高手杀进来,他们两个也不过就是人家刀下的一盘菜。
幸而此时凶牢中的蘅芜妖众也已经逃的差不多了,几名留守的长老祭司对外面发出了撤退的信号。秦非二人在蘅芜长大,对于平日里大家执行的暗号自然熟记于心。猛地听见里面传来的讯息,二人的心里同时一喜,就要抽身而退。
当是时,潘豹在前,秦非在后,二人边战边退,眼见已经逃到距离凶牢不远的中门。谁知一声震天价的大吼突兀地响起,秦非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的奇诡景象。
只见一头雄壮的土黄色巨狼腾空飞来,足足跃起十余丈高,惨碧的眸子里闪烁着凶残嗜血的寒光。坐在狼背上的骑士高大威猛,狼首人身,一身玄青色的衣衫,领子处露出浓密的胸毛,手中握着一丈来长的骑枪,仰天长啸,气吞山河。
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幽蓝色的电弧,撕裂空气,劈啪作响。秦非凝神聚气,刀横于胸,下盘马步稳稳扎牢,嘶吼着与这突然出现的狼骑士拼了一记。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长刀断裂,碎屑四舞,秦非口鼻溢血,倒撞而出。
凶狼落地,那骑士收枪睥睨道:“西厢之狼林三在此,是他娘的哪一个伤了老子的兄弟,乖乖站出来。”
秦非重伤坠地,只觉得浑身酸麻,筋骨欲断,支撑着爬起来,冷冷地看着林三,怒骂道:“就是你秦大爷和潘二爷动的手,那骑狗的破烂货还想拿你爷爷怎么着?”他心中明知这个所谓的西厢之狼就是一枪挑死蘅芜第一勇士潘巨的那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在他的面前露出怯意来。
这一枪堪堪将秦非击退到凶牢门口,金莲和玉蝉见状顿时失声痛哭,连忙冲出来将他左右搀扶。留守凶牢的五名长老祭司也快速冲出,牢牢地将秦非护卫在身后。唯有潘豹刚刚退到中门内,见秦非被对方一招击败,他却止了步伐,回身瞪着林三对身后的秦非道:“秦老大,你快带着莲儿他们先走,这狼妖是我的杀父仇人,兄弟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也别想从我的身上踏过!”
林三打量了秦非一眼,不屑地冷笑道:“吃了我‘雷元’正面一击还能立马站起来,你小子有点能耐啊!”他说着又转对潘豹道,“至于你,我闭着眼睛一天都能杀他千儿八百个!”话音未落,已是手臂一抬,长枪如电,挟裹着风雷之声直射向潘豹。
潘豹的速度也是快极,刹那间抽身而退,躲开了雷元枪的正面攻击。然而左肩还是被它的雷弧扫中,只觉得一股酸麻胀痛的感觉霎时传遍全身,半个身子都变得无法动弹。
长老祭司们再也顾不得其他,一齐向林三冲了上来。林三嘴角擒笑,挥枪再扫,只见雷弧爆闪,电芒乱窜,将长老祭司们射出的火球风刃尽数击飞。一时间火焰倒卷,风刀回射,长老祭司们只觉得裂面如割,袍服脸颊尽皆裂开一道道流血的口子。
秦非瞧得目眦欲裂,紧紧地抓住金莲和玉蝉的手臂,浑身发抖。
大亮的天光忽的暗了一暗,随之飘起一股萧瑟的阴风,接着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长吟,也不知自何处而来。秦非的神体猛地一颤,仿佛灵魂深处受到百虫噬咬,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俊俏的面庞转瞬变得煞白。
另一间院子里的那棵高大挺拔的桃树也在同一时间抖动了起来,只见枝桠乱颤,绿叶纷飞,一团紫色的烟雾旋转飞舞,似乎想要钻到树干中去,却又久久不能得逞。这桃树的旁边有一汪清澈的水池,正是今日早晨秦非背着南溟雨经过的那个池子,小血妖还靠在这棵桃树的背后酣睡了好一阵子。
凶牢之外,林三长枪一抖,枪尖立马窜出了十七八道旋转飞舞的雷蛇,直朝长老祭司们射去。当下便有两个法力稍弱的祭司被雷蛇贯胸而入,横尸当场。即使侥幸接下雷蛇的长老祭司也是肺腑巨震,受伤不浅。
潘豹这时缓过神来,深知己方众人想要在西厢之狼的面前退走几无可能。索性咬了咬牙,大喝道:“秦老大,你们快走,我妹子从今往后可就交给你了,你若不好好对她,兄弟我绝不会放过你……”他一句吼完,身体后蹲,蓄势之后爆射而出,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碎空拳!”
一拳击出,院中空气急剧波动,众妖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竟是同时失了听觉。连林三也是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举起雷元护在胸前,架起一层电弧乱窜的光幕。
碎空拳的拳风波浪似的在雷弧光幕上炸开,一连三次,一次一响,终于将雷弧炸散,轰然印在林三的心口。林三闷哼一声,离了坐骑,凌空飞退。然而潘豹却不肯就此收手,又是一连六拳轰然而至,总算打得西厢之狼喉中一甜,喷出一团猩红的血雾。
潘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蘅芜,一眼神庙,一眼妹妹,一眼秦非,一眼大胆向他表白的玉蝉——就算没有皓雪,能娶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也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情吧!
心、肝、脾、肺、肾,五脏皆碎,换来最后九击,换来亲人一条活路,潘豹的身体缓缓坠地,他轻轻地笑了……
在潘豹拼尽全力冲上去的那一刻,秦非的眼中滑出一滴眼泪,脑中也是一阵失神,为兄弟掉一滴眼泪,不算丢人,对不对?
不远处的桃树同时一颤,那一团朦胧的紫雾就势钻了进去。霎时间,秦非居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纷乱复杂的画面像浪潮一样侵入他的脑海之中,杀戮,淫乐,还有无法言喻的悲伤,混沌不堪。他仰起头发出连绵不绝的嚎叫,,声音辽远,直冲九霄。
桃树恍如活过来了一般颤抖扭动,盘结的树根渐渐破土而出,仿佛终于挣脱了某种束缚,“呼”的一声冲天而起,飞往凶牢的方向。
秦非冷汗涔涔,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侵入体内,灵魂都要炸裂了似的疼痛。他若有所感的抬头望去,却是看见了比凶狼飞跃更加诡异震撼的一幕,那凌空飞来的桃树,树根上还沾着一块块黄泥,由于刺破长空带来的阻力,一片片碧绿的叶子纷纷扬扬的落下,翩跹飘舞。
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着秦非的身体甚至灵魂,使他像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一般,凭空向那飞来神树飞去。当时耳边闻得呼呼风响,夹杂着金莲模糊不清的叫喊,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只记得小时候穆茵指着那棵高大的桃树对他说:“你呀,就是这棵桃树的化身。”
桃树的化身?传说中能够修炼成妖的鸟兽草木万中无一,法力也要比父母生养的妖怪强上太多,因而他们的称呼不已精或灵来区分,而是在“妖”的后面缀上一个“仙”字——可是秦非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自称妖仙的地步。
桃树飞近,秦非轻轻地拽住了它的枝桠,便似平白无故的增添了几百斤的力气似的,油然而生一股豪气。他仰天长啸,单手擎着数百斤重的桃树,凝聚了幽蓝色光芒的眸子直盯着方才被潘豹牺牲性命才击伤的西厢之狼。
秦非手举桃树落到了地上,脚下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试问仇恨在时,何人可挡?大敌当前,何时可退?
多少新梦成虚幻,多少旧梦化云烟。雄心已在九霄外,壮志不改天地间。
蘅芜虽然破灭,火种却会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