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粤西的一条小村庄。天刚蒙蒙亮,一排窜动的小身影便会踯躅在这条乡间的小路上。他们如一群刚出笼的小鸭子,“呷呷”地沿路撒播着各种声音,给寂静的小山村增添了几分生气。走在队末的是村里三婆的孙女小花和她的弟弟阿登,分明这群孩子是踩着晨露赶学校去的。学校设在离村子几里外的村委会办公楼旁,由于离村子较远,沿途是一些僻静的小路,孩子们上学一般都是结伴而行。
小花是这堆孩子中年龄较大的一个,瓜子脸上一双水灵灵的黑葡萄似的眸子透射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坚毅。小花刚升读五年级,弟弟比她小几岁,正是入学年龄。在村里,年轻力壮的都往外赚钱去了,剩下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些小孩子。小花是个乖巧的孩子,自从弟弟出世以来,母亲也跟着父亲到珠三角谋生去了,她就帮着奶奶照料弟弟。
现在,小花每天清晨的任务就是叫醒熟睡的弟弟去上学。弟弟是个贪睡的小懒猪,每天总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叫醒他。平常小花总要提早起床为弟弟张罗,免得小伙伴们在门外喊叫时赶不上掉了队。有一回,随着同伴的喊声远去,小花带着弟弟冲出家门时,同队的孩子已不见了踪影,小花只好自个儿和弟弟上学去了。天还未大亮,一路上,各种不知名堂的鸟儿啾鸣,夹杂村头时起时伏的犬吠,当姐弟俩穿过村边的小树林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小花胆小,小脚不停在发抖,她的头脑里不知怎地,尽占据了各种恐怖的怪念头。“姐,我怕!”阿登不禁喊出声来。小花紧紧地搂住弟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背上弟弟冲出了小树林。太阳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的光线,小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弟弟放下来,一同走在田埂上。田埂虽经常有人行走,但从没人打理过,两旁杂草已过膝盖,打在小腿上,瘙痒瘙痒的。“哎哟!我的脚痛……”阿登忽然倒在一旁了。小花回过头来,“不好了!”一个圆形的伤口迅速在阿登的小腿上扩散,殷红的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不远处一条斑驳的蛇正蜿蜒而去。弟弟显然是被蛇咬了!小花吓得不知所措,只管搂住阿登大声哭喊。这时,大路上传来了摩托车的响声。小花弹了起来,她大喊:“救命!”原来是学校的李老师路过。李老师慌忙抱起阿登,由小花在后面扶着,急忙向学校的方向驰去。学校旁有间卫生站,由于救扶及时,蛇毒给逼了出来,弟弟没事了。小花抹着额头的汗珠,眼泪又涌了出来。生活的担子让小花过早地学会了坚强。小花向李老师致了谢。临末,李老师爱怜地抚摸着阿登的头,自言自语地说:“唉!咱们的家长,现在为了在外头多赚点钱,连孩子也顾不上了,真是难啊!”李老师感慨地连连摇头。
阿登调皮,心头格外地野。有一次小花端药给正在病中的奶奶,趁这间隙,阿登偷偷地跟着几个村中的小朋友到离村子颇远的一口大池塘游泳去了。
时值火辣辣的六月天,太阳高高地悬挂着,像束着一道道蒸汽的火球。在农村,这样的天气成了男孩们捕捉鱼虾、游水嬉戏的好时节。尽管他们被晒成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小泥鳅,可还是非常热衷于这项玩乐活动。小朋友们时而泼水仗,时而斗谁游得快,他们总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玩法来。小花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池塘边来。弟弟还小,很少到池塘玩水的,她想不到他竟越来越胆大了。当小花远远地瞧见一群孩子正在泼水仗玩得起劲时,她放声喊叫:“阿登!阿登!”清脆的声音如飞扬的音符,孩子们倏地停了下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快藏起来!”旋即孩子们像接到号令似的,一个个四散开来,善水的沉到水里去,游到隐蔽处,不会游水的躲藏到附近的芋地里去。任凭小花的喊叫声在半空回旋,却不见有人回应。声音逐渐由高昂变成嘶哑了,小花急得额头、脸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衣衫在阳光的曝晒下湿了一大片。这时,忽见芋地旁不远处的塘水里冒起了一阵阵的水泡,一只小手在水里时隐时现。“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孩子们吓得大叫起来。小花猛然一惊,心里像是隐隐约约感应到什么似的。她迅速跑了过去,想也不想一头扑进池塘里,朝那时隐时现的小手方向摸索。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小花的身上迸发着。一会儿,她像在大海中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木头般,托起了溺水的小男孩。小男孩得救了!正是弟弟阿登。突然小花一脚踩中了深窝,迅速淹没了她的个头……
小花用自己生命换取了弟弟的生命。待人们捞起她时,已是硬挺挺的了。小花两眼紧闭。她似乎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青鸟,扇动着柔弱的翅膀,努力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暖窝……
(200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