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一个晚上,天气出奇地闷热,我徜徉在小城的河堤上纳凉。一阵阵嘈杂的吆喝声从堤岸另一边霓虹闪烁的一间网吧传来,随之好几个穿着警服的执法人员押着一个个神色慌张的人从网吧走出来。我蓦然一惊,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我定睛一看,他竟是虎弟!他此时也看见了我,迅速地瞪了我一眼,留给我一个复杂难解的眼神。周围的人群纷纷议论着,说这间网吧涉嫌私买“******”,被公安派出所破获了。
虎弟是我表姨的儿子,在我升读初中那年他呱呱坠地,出世时又逢虎年,其哭声嘹亮,虎头虎脑,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珠,表姨丈就干脆给他取了小名虎弟。虎弟在他八个月大时就表现了他非凡的活力,为我的表姨捧回了BB爬行比赛“冠军”奖杯。听说起初虎弟落后于人,后来他勇敢地一个追一个,临到终点面带胜利的微笑回头张望,远远地把别的BB甩在身后,很有点冠军的风范。我的表姨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虎弟使劲儿亲,眼里含着母亲激动的泪水。如今虎弟读初中了,但成绩不大好,最让表姨头疼的是虎弟爱上了泡网吧。
此刻,我匆匆踏进了表姨家,我把看见虎弟被民警抓走的事告诉表姨。姨丈不在家,表姨艳丽的外表却掩饰不了眼里的憔悴和无奈。表姨懊丧地说,自从虎弟上了初中,爱上了泡网吧,他就如跟表姨玩捉迷藏般,从这间网吧揪他出来,他就转到其他的网吧去,有时夜晚还不回家,落得表姨整整一夜合不了眼。姨丈也不管束他,还大把大把地给虎弟零用钱花。表姨说到激动时眼里噙着泪花,在室内白炽灯的照射下清晰可见。这使我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一天清晨,表姨急促地来电话说虎弟又不回家了,叫我陪她去找人。我匆匆会合了神色惶惶的表姨,问明情况,叫她先别担心。我们逐一去了几间网吧寻找,却毫无声息。表姨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牛。无奈之下我们回到虎弟就读的学校里碰碰运气。踏进校门,阵阵琅琅的读书声传过来,校园的绿化很美,花草刚经过人工的修剪,迎着朝阳越发整齐朝气,但这一切与我的表姨成了反比。表姨已急匆匆地一口气跑上三楼虎弟的课室,座位空着,霎时表姨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下了楼,在校道上软软地瘫在了一旁。忽然,天空还来不及黑沉下来,便伴着一半的阳光下起了豆大的太阳雨。雨珠滴落地上,溅起朵朵水花。换着平时,那该是多美的图画,但我的心思已无暇欣赏了。我用手抚着无助的表姨,一阵风吹来,吹开了表姨奔波零乱的秀发。正在这时,一个用手挡雨的身影朝我们这边迅速跑了过来,表姨突然像发现宝似的,不顾一切地冲进雨里。不一会儿,她紧紧地牵着那人的手朝我这边跑来。表姨又急又喜地告诉我虎弟终于回来了。我定睛看着这位帅小子,头发零乱脸带不羁,衣服湿了大半,故作成熟的外表掩盖不了的稚气,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当年我认识的虎弟。雨水朦胧了我的视线。
现在,不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叫表姨打电话把这事告诉正在外地的表姨丈。表姨说不必了。我说:“表姨,我与你一同去派出所求他们放虎弟回来。”表姨说:“不用了。为人父母谁不疼孩子,但这是挽救虎弟的唯一办法。”我发觉,表姨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的泪珠一滴滴往下掉……
(200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