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铁青着脸,喝叱掉穆里玛余下的话。随后,他屏退了花厅里服侍的下人们,只留下几个心腹,板起脸孔对自家兄弟说道:
“这种话,下回不准在大庭广众下乱说!”
“阿兄,至于嘛!”
穆里玛不服气,斜着眼睛睨视一本正经的班布尔善,觉得他假正经,装高深,讲到底,肚子里藏的其实是一堆烂稻草。
鳌拜冷笑道:“那小丫头片子的坏水多得去。不比孝庄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差。我们可不能被她抓到把柄,借题发挥。”
“鳌公说的是。倘若有人密报上去,那丫头将计就计,安排一出刺杀的把戏。那我们可就会被一窝儿提到菜市口去挨刀子了。谋逆之罪,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班布尔善心思精细,短短几语,便将里面的利害关系剖析的分毫不差。
“况且索尼的病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遏必隆早些年受了不少那丫头的好处,想必不会轻易出卖与她;苏克哈萨本与鳌公有旧隙,若见到有人参鳌公,笃定是会落井下石的。而那丫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想想前段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的前明长平公主与建文帝后裔一事,便可看出,那丫头的心机有多深,手段有多狠辣。”
班布尔善停顿了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赭色描金漆莲花纹鼻烟壶,放在鼻翼处嗅了口,继续说道:
“依我看,这丫头此时尚且不成气候,如若再等两年,必会成为一个大祸害!鳌公,决不可等闲视之。”
“我就不信,我们几个大老爷么还都斗不过她一小丫头片子!”穆里玛不信邪,手掌一拍大腿,大声嘟嚷。
“世兄,不是斗不过,而是得选对地方。”班布尔善微微一笑,圆乎乎的脸庞上露出几分狠意。
鳌拜会意,低声问:“该如何办?”
“在京城里边,我们当然不能动手。可若是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宁府……那里前明余孽甚多,即使出事了,也怨不到我们身上。”班布尔善倏然起身,以手指为毛笔,蘸了茶水,在几子上写画了几个字。
“我这就是安排!”穆里玛见后,立马奔出花厅,召集人手,先去江南那边埋伏起来。
鳌拜沉吟片刻,提出不妥之处:“既然我们能想到在江南动手,那么以那丫头精明的性子,恐怕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好机会。保不准,她不会自己安排一出刺杀的戏,来诬陷我们。”
“鳌公,我们只怕她不做,不怕她做。”班布尔善若有所指的暗示。
鳌拜摸摸颔下的胡须,皱眉思索其中的因果关系,忽地,他双眼一睁,格格笑道:“确实是如此!可若是她不安排,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在人选上面要仔细的安排下了。决不能让她认出是我们的人。假若能把火引到其他人身上去,并使她不得不憋下那口怒气,呵呵,这才是最好的锦囊妙计。”班布尔善笑眯眯地以指蘸水,在几子上又写了几个字。
鳌拜见后,抚须微笑,十分欣赏班布尔善献上的一箭双雕计策。
隔天早朝,鳌拜辰时不到就赶到乾清门去候着了,一段时间不见他来的满朝文武,纷纷围上去问寒问暖。鳌拜一改往日跋扈的性子,耐着脾气,堪称是和颜悦色的与其他人谈笑,就连与他有旧怨的苏克哈萨,他也摒弃了以前的恶言恶语,笑容满面的上前搭话。
生性油滑的遏必隆从旁瞧见了,手脚冰凉,心头砰砰直跳,暗道:鳌拜他大约是想到什么能治住长公主的念头了?得想个法子告诉长公主一声,让她此次下江南,定要小心提防刺客。
不多时,七七的鸾舆抵达乾清门,不等她下舆,鳌拜撩袍趋前一步,跪伏在地叩头:“奴才鳌拜叩见长公主千岁。”其他人见了,急忙跪伏在地,同声恭迎。
七七扶着李甫的手下舆,路过鳌拜身侧时,唇瓣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犹未能知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