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嚣张霸道,其他大臣面面相觑,只觉后背一阵寒凉,原来不知不觉中,汗水早已湿透了内衫。
遏必隆手脚发颤的站在青石地上,呆呆地望着鳌拜魁梧的背影,额头上的汗珠子不停地流淌下来。苏克哈萨铁青了脸,盯看住鳌拜攥在死紧的拳头,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妹妹,你这回算是彻底得罪他了。”康熙面色不大好看。他有些担心,鳌拜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
七七安抚的笑道:“没事,反正我打算过段时间去江南那边避避风头。”
“江南?还是去奉天府那边吧。”康熙皱眉,另作建议。
七七仰起头,头上戴的金累丝点翠嵌珠石凤钿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
“不!我要去江南会会那群儒生们。”软软的嗓音掷地有声的宣布。
康熙听了,默然无语。
和鳌拜正面交锋后,没几日,除福全外,兄妹三人聚到养心殿的西暖阁,商议接下来的事。
康熙决定去南苑校射行围,好令鳌拜放松警惕,以为他无心朝政,沉迷于游戏。
七七思量下说:江南那边的前明遗老誓要效仿伯夷、叔齐不食我大清之粟。我打算让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由我带着小德子大张旗鼓地去江宁府,祭祀孝陵。一来拉拢人心,二来可以打探下云南那边的情势。
闻言,康熙垂眸摩挲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默谋许久,猛地抬头盯视坐在书案对面的七七,见她神色肃然,眸底隐隐透出坚毅,心头不禁怅然,暗道:等这事过后,朕定要让她过上皇阿玛在时的无忧日子。
“七姐姐,我陪你一块去吧?”
常宁眼巴巴地瞅着七七,希望她能出面为他求得恩旨。说这话的同时,他倍加小心地窥探一眼康熙的颜色,惟恐他无端生恼,认为他不思进取,整日里想着玩乐。
不等七七答话,康熙斜睨了眼常宁,冷声道:“常宁,你年岁也不小了,也是时候领个差事做做了。从明儿个起,你就跟着费扬古去侍卫处办差。顺便收收你像野马一样散漫的性子!”
说罢,他转过头,眼神担忧的对七七道:“七妹妹,明日我便去南苑校射行围了,朝廷上……”
七七看看听到康熙训斥后,一脸委屈,埋头站立的常宁。笑着摇摇头,掉过头,柔声截断康熙的忧虑:
“玄烨,其他三位辅臣一日未倒,鳌拜他就不会轻举妄动。倒是我们得加把劲,必须尽快寻出搬倒他的法子。亲政之事也迫在眉睫,再不能让他一边独大了。”
伴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七七愈加感觉到朝野内外的情势一触即发,保不准哪天一觉醒来?他们一家全成阶下囚了。从鳌拜频频宴请满朝文武到府上赴宴,刻意交好侍卫处的侍卫们,便可断出,他的眼线几乎遍布宫廷内外。
每每到此时,七七分外感谢孔四公主与和硕恪纯长公主当年的仗义之举,为她铲除了内廷里最大的祸害吴良辅。要不然,他们一家子作息可都在鳌拜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了。
“七七,秦先生也同你一块去吗?”康熙突然想到秦觉远前几日似乎提及要回江南一趟。
“我还需要他舌战群儒呢?”七七眨眨眼,笑容轻松而愉快。
“我等你好消息。”康熙莞尔一笑。
七七笑笑,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白玉如意,随意把玩。心里边盘算去江南后的行程,陈潢是一定要见的。好一段时日不见,也不知他……有没有成亲了?一想到陈潢有可能在家人的安排下娶妻生子,七七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酸楚。不过她也打定主意了,倘若人家还未定亲,那她不介意毛遂自荐。
七七的性子是属于外冷内热的那种。一旦喜欢上了,就会不顾一切的追求下去。彼此间身份,地位,年龄什么的差异?在她看来都是狗屁不通的诡辩。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满蒙的女儿家从来就是敢爱敢恨的,不会因入住深宫内院,而变得畏首畏尾,羞于表达内心的情感。被正面拒绝了也无所谓,起码这辈子,她没白白浪费掉老天爷给她的难得际遇。
“听说索尼的病又加重了?”
七七知道索尼的病情是朝廷上官员的风向标,他病加重了,官员们的心便会往鳌拜那边偏过去一点。他若是哪天穿好朝服去乾清门上朝了?那帮见风转舵的臣子们立马会涌上前去,溜须拍马,无所不用其极。连鳌拜嚣张的气焰顿时也会焉掉几分!
“朕想亲自去探视下。”康熙脸色微变,本就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又白了好些。
七七双眼睁大,瞪住康熙,啐了一口:“你想他出缺那!”
康熙一听,哑然无语,立时想起严苛的祖宗家法来。当主子的亲自去臣子府上探病,这是无上的荣光,但身为奴才的怎么担得起这份殊荣呢?到时候,即便死不了,他也只好自尽了!
“你不能去,但我能去那。”七七眼眸含笑,举起一根手指,摇摇。
康熙击掌,大笑道:“到时,我扮作你的当班一块去。”
常宁一听,眼光闪动,跃跃欲试的瞅向七七,求她帮忙说说好话,带他一同去。经过刚才的那一阵仗,他已不敢在康熙面前开口说话了。
七七放下手中的白玉如意,斟酌下,说道:“等你从南苑校射行围回来后,再说吧。”
“也好。为避免鳌拜的党羽发觉,此事不易操之过急。”康熙轻拍书案,点头赞同。随即他想起一件事来,偏过头,笑问:“七妹妹,你觉得明珠那人如何?”
“学问不错,就看三哥哥你怎么用了?”七七淡淡应道。
康熙很是满意:“朕也觉着他品性不错,才智过人,且更为难得的是他能够坚持己见,不与鳌拜的朋党同流合污。”
“既是如此,你不妨重用他一段时日。”
七七无意参合过多的历史,何况明珠此人真要论其一生功绩的话,只能用功大于过来表达。起码人家在朝政上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一个人手中的权势大了,难免会被迷花了眼,忘记一开始的初心。历朝历代,又有几人懂得急流勇退,保全自身呢?
“我正有此打算。”
康熙心上得意,认为自己慧眼识珠,寻到了栋梁之材。他转过头,发现常宁一个劲地递眼色给七七,双眉一挑,责备道:
“常宁,你若是无事,就先去寻费扬古讨教下骑射功夫。朕从南苑回来,要检查的。”
见他摆出一付公事公办的模样,常宁不由得怔住,眼光投向七七,见她轻轻摇头,不禁倍觉委屈,感觉康熙自从当皇帝后,便与他们兄弟姊妹几个生分了。
“常宁,你先跪安吧。”七七不愿节外生枝,轻声催促弟弟离开。
“你跪安吧。”康熙冷冰冰的重复。
他没那闲工夫,也没那闲情陪着弟弟玩过家家游戏,眼前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康熙有时候忍不住会腹诽:虽说常宁和七妹妹一般大小,可行事的魄力却是硬生生的差了七妹妹一大截。倘若七妹妹是男子就好了,她定会在朝政上帮到他很多。
常宁来回看了几下面色冷冰冰的康熙,低下头想事的七七,忽然间发觉,不但康熙当上皇帝后变得冷漠了,连七七亦是如此。一时间,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深深的看了兄姐一眼,掉头跑出去。
“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康熙见到了,骂了句。
“常宁他还小。等大些,就懂事了。”七七劝慰。
平日交好的兄弟姊妹中,也就他还保持着孩童的纯粹心思了。七七不由自主地摸摸手腕上的沉香木串。那是陈潢无意间从一个喇嘛手里得了,送给她当护身符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