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老虎耶!”
惊喜地自椅子上跳起,无视旁人的侧目,石页双眸晶亮地迎向白底金纹的白虎,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你好啊,我是石页,你叫什么名字?”
白虎扫她一眼,很不给面子地撇过头,绕开她走至凌远枫身旁,懒洋洋地躺下。
“什么嘛!”她不满地叉腰,“居然不告诉我,跟你家主人一样欠扁!”
欠扁的一人一虎同时瞪向她,瞪得她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失言,呵呵!”
水月柔忍住笑,温柔地开口,“石姑娘,枫儿是不是欺负你了?我代他——”“别!”石页跳起来打断她,“您别对我这么客气。”
“为什么?”水月柔含笑问道,开始对这个奇怪的女孩改观。
“因为我心虚。”她理所当然地回答,突然扑向懒散的老虎!但见白光一闪,它已窜至另一边,优雅迅捷地避过偷袭者的攻击。
不愧是山中之王。
石页叹口气,只得暂时放弃,将注意力放回一直闭眼倾听的凌婉儿身上,“欣欣说你精通乐律,”将古筝置于半撩起白纱的人面前,扬眉道,“不介意弹上一曲吧?”
微微一楞,凌婉儿颤抖地将手放在弦上,好……陌生的感觉!两年了,已经两年没碰乐器了啊,手下意识一抹,一道清灵的声音突然破空而出,她惊吓地缩回手,“我、我——”
“可以了,”石页开口,微歪头瞧着不知所措的美人儿,“唔,有点儿期待你回复正常。”
什么意思?凌婉儿不敢问,只得沉默下来,却因白纱突然被人揭掉而惊呼出声,“石页!”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其他人仍是一旁观看,虽讶异,却也有默契地都不插手。
“红颜祸水。”
凌婉儿脸倏地刷白!
“甭信这些无聊的鬼话,”石页丢掉白纱,直视她紧闭的眼,“两年前的事,不是你的错。”凌婉儿狠狠一震!旁人更是暗暗倒抽口气,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那件事!
“我承认,女人是祸水,”石页大方地摊开双手,突然上前一步撑在石桌上,“但我要你记住下一句——”“什、什么?”凌婉儿屏住呼吸,下意识问。
“男人是祸源。”
嘎?凌婉儿愣住,看不见石页顽皮的笑容,其他人可瞧见了!阮娘好笑地看向退向院门的女孩儿,摇头笑笑,“真是调皮的姑娘!”并且聪明。
“明天,”转回身,石页瞟向始终不动声色的凌远枫,“我要休假。”
他冷冷看着她,点头应允。“耶!”石页兴奋地跳起来,眨眼蹦出院外,一路尖叫着远去,留下一群人,外加一只虎面面相觑——有必要高兴成那样子吗?
“哇啦啦,哇啦啦,哇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大清早,兴奋过头的石页早早收拾干净地蹦出客房,差点蹦到院门外的人怀里!“凌远枫?”好极了,她伸出手,“银子,银子!”边叫边绕着他蹦蹦跳,“银子,可爱的银子!”她终于可以出去参观游玩了!
凌远枫稀奇地挑眉,“你看起来像是头一次出门。”尤其她追着他讨银子时,真像小娃儿在追着爹娘要糖吃。“本来就是嘛,”她咕哝,“半个来月都没出去过,还不是你害得?”说罢怕他逃跑般抓住他披风,“银子,银子!”
“石页,”凌远枫再次咬牙,“放手!”
她乖乖地松开,双手成捧状举到他面前,“银子?”她笑,眸子晶亮。
“你——”他顿觉无力地掏出银票,“你都是这么要银子的吗?”
她接过银票,“我是头一次要银子。”哗哗甩了甩票子,又迎着太阳瞧了瞧,这才想起它并非人民币,没有防伪标识。嘿嘿傻笑了下,她将银票收好,很真诚地双手合十,然后才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去玩儿了!”向前冲了没几十步,蓦地停了下来。
“怎么?”凌远枫走到一动不动的人身后,淡问。
石页霍地回身,满脸气愤,“该死的,我根本不认识路!”她连凌家堡大门在哪都不清楚!
他微微一怔,脸色怪异地瞥她一眼,“我送你出去。”
她发誓,方才看到他眼底在笑,绝对是嘲笑!
然后:
“哇,好多马!你都不告诉我!”
“……你没问。”
再然后:
“咦,都没有人家吗?我以为一出门就是集市了呢!”
“……你是白痴吗?”
“你才智障!呜,怎么去,哪个方向才对?这边,还是这边……”
结果,凌远枫一路陪石页乘马去逛街,于日落时才提着许多东西回来,脸色阴沉地回来。
“石页,你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欣欣好奇地问,凌婉儿亦不觉拉长了耳朵。“没什么啦,就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嘛!”石页无辜地答道,凌远枫闻言脸色更沉,“一些?”他讥诮地开口。
“唔,就是一些嘛,又没有很多,”冷不防欺近一旁的老虎,笑得得意开心,“对不对呀,白玄?”白虎仍是不给面子地甩头,却没有起身避开她。
“谁告诉你它的名字?”凌远枫扬眉问道。
“它喽!”指了指白虎,石页笑得得意。
“呃,请等一下,”水月柔礼貌地插话,“能否先告诉我,石姑娘买了多少吃的?”石页咯咯笑开,凌远枫则不甘不愿地回道:“一整条街。”
欣欣一愣,“堡主是说,”不敢置信地拼命眨眼,“她把整个街上的小吃摊通通光顾了遍?”不会吧?数秒后,众人一齐爆笑,连凌婉儿都忍不住唇角上扬。
凌远枫则暗咒不已,发誓再也不和那个疯子逛集市了!
基于石页取得的成绩,凌远枫已经吩咐厨房改善她的伙食,因此她的三餐也变得美味丰盛,而他也终于赢回自己悠闲宁静的午膳时光。只是——
冷冷瞪着自窗口翻进来的女孩,凌远枫忍不住扬眉,“现在并非午膳时间。”事实上,连晚膳时辰都过去许久,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在晚上,这么大刺刺地钻进一个男人的房间?
石页丝毫不受影响地嬉笑,将身后的一盘糕点放到案几上,“为了感谢阁下之前的盛情款待,小的特地拿它来孝敬您哪!”说罢顺手拈起一块丢入口中,瞥见他扬高的眉毛,一时好玩地拿起另一块递到他唇边。
凌远枫没有张嘴,仅是瞥了眼唇边的糕点,又冷冷瞧着眼前毫无矜持的女孩,直到后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动作太不合宜,才见她干笑着把点心丢回盘中。咳了咳,她转身在房中乱转,“奇怪,白玄呢?”它不在这儿睡吗?
“它喜欢回山上休息。”
“哦,”石页轻应,声音掩不住失望,“算了,那我不打扰了——”“石页,”凌远枫开口,唤住已走到窗口的人,“婉儿怎么样了?”真是的,正事压根没放在心上。
石页慢慢踱回来,手撑在案几上,随即垮下脸,“你想,我可不可以拿块石头砸她的头?”那个死脑筋,一劲儿地钻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凌远枫闻言冷笑,“如果你想死的话,可以!”
“这么狠?”石页故作害怕地拍拍胸,“老兄,你该不会有恋妹情——我什么也没说!”眼见他要变脸,她立即没种地封上嘴巴。
“贪生怕死。”他冷哼,眼底却无应景的轻蔑。
“谁不是呢?”她挑眉,清亮的眸子闪过一抹黯然,在他来不及反应时便已消失,“哇!你在看账本么?这么多?!”足足一大摞!“不是,”靠在椅背上,凌远枫任她翻看,“是医书。”拿起一本翻开,上下倒个过儿,又左右倒个过儿,石页脸色开始泛青,“什么东西?”该死,她根本看不懂!
“你又不识字,当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凌远枫扬眉,石页则危险地磨牙,“谁说我不识字?我只是、只是——”不擅古文而已!
“只是什么?”他冷笑,“村姑野妇罢了。”
“野、野妇?”石页差点咬到舌头,“喂!我哪里像野妇?”活了十八年,头一次有人拿她当野妇,拜托,她好歹也是受过文明教育的人呐!
“哪里不像?”他反问,冷凝着她欺近的小脸,“半夜闯进男人房里,有门不走非翻窗户,礼仪规范一窍不通,等级辈分毫不在意,连医书和账本都分不清!还要我再举例说明吗?”
“不、必、了!”她咬牙切齿道,突觉他脸上的表情刺目不已,“是!我的确是村姑野妇,”她后退一步,倏地扬起邪恶灿烂的笑容,“但,那又如何?起码我过得快活!”睨着他冷酷的眼,她扬眉,“你,过得人模人样又怎样?你开心吗,你快乐吗,你有我自由吗?”
凌远枫突然狠狠瞪向她,以一种愈杀她而后快的眼神!可惜,吓不到存心挑衅的石页,“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说违心话,不用做违心事,我可以到处乱跑,我想去哪就去哪,高兴了我甚至能爬到树上看月亮!你——能吗?我就是村姑野妇,但是,你比得上我吗?”
“你——疯子!”他无言,半晌才勉强抓到一个词攻击她。
“疯子?”石页讶异地眨眨眼,随即大方地点头接受,“还不错,多谢赐字,我那客房总算有名字了!”开心地拈块点心,转身按原路离开——翻窗户。
凌远枫愣愣瞪着她消失的地方,突然泄气般狠狠砸桌!
北风呼啸,气温骤然下降。
飘飘洒洒的雪终于停了住,日上三杆,温暖的冬阳照在满眼晶莹的白雪上,美丽又干净。
石页深吸口气,刺骨的冰寒霎时驱走睡意,令她完全清醒了过来,谁叫她睡过头?走至凝眸阁,讶异地发现其中空无一人,该不会——她不信地挑眉,那凌婉儿自己走出凝眸阁了?
“呜嗷——”一声刺耳的咆哮突然传来,她浑身一震,来不及细想,转身朝树林奔去!
断崖处,早已围满了人。
凌婉儿神智错乱地挥动着双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血已染红了大半衣衫,她却毫无所觉地跌坐在地上,如疯了般喃喃自语。
水月柔望着自己再次犯病的女儿,心痛得紧缩,“枫儿!能不能想想法子?婉儿她——就在悬崖边儿上呀!”万一失足……天!她不敢再想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去拿早膳,不知道小姐会——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泠欣欣捂住脸,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么短的时间小姐会发病,甚至跑到危险的断崖来!
泠总管示意妻子将女儿带到一旁,又看向冷凝着脸的堡主,“少爷?”
凌远枫眉毛动也不动,“我没事,泠叔。”
还说没事!泠中天暗叹口气,与两年前的情况那么像,少爷一定自责死了!只是,扫向凌婉儿身旁浴血怒咆的猛兽,一只比白玄体型略小的虎,忍不住拧紧眉头,不敢轻举妄动啊!
不远处,一排凌家堡护卫早已张弓待发。不远之处,手拿药箱待命的常大夫遥遥观察,轻轻摇头叹道,“小姐伤势不重,只是失血太多,得赶紧包扎才行啊!”
“那还不快去?”
清脆的声音忽然自背后传来。
常炆不悦地回头,“你没见旁边有只老虎——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