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府。
四皇子将他们三个人安排到一个院落后便消失不见,入夜后,羊不饿和王禹缠着冯道要他讲诉关于卜卦的事情,结果冯道一阵大吹特吹后,两个觉得索然无味,冯道却说了一句真真假假有何用,事到头来才明了,即使你看到了,看透了,还不如身处世事中来的真实和明了。两个人切了一句后倒头就睡,直到半夜后,羊不饿一个人独自醒来飘到院子里,对着洁白的月光,活动下身体后开始跳着一种奇特的舞蹈,仿佛一种祭祀一样,跳来跳去,嘴中说着模糊而怪异的话语。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羊不饿的舞蹈,伶人小七衣衫不整的从草丛里面钻了出来。
羊不饿斜视一眼后,依然跳着那诡异的舞蹈。
“你这跳的是什么?真古怪。”羊不饿却不理小七依旧跳着。
“哈哈哈,笑死了,真难看,还不如街上耍猴戏的好看。”
看见羊不饿依然不看他,小七一咬牙,退去外面的衣衫只穿着一层单薄的里衣,站到园子中翩翩起舞,不时还站到羊不饿前面挡住他的方向。
“真烦人。”羊不饿手中黑丝一聚,抓住小七的脖子一提,一个衣着白裙的人被提了出来飘在空中。
“女魂生男体。”羊不饿诧异的看了一眼小七的魂魄,站在那里深思。
刚脱体的小七先是一愣,接着抱着自己的身体警惕的看着四周,却发现那黑暗的影影绰绰不敢探入院子里才松一口气,然后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同于肉体的身体。
“原来我真的是女人,好开心啊。”
愉悦的小七在空中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身上的白裙飘然荡起,衣袖舞动,似有无数白莲飘动,如玉般的素手婉转流连,衣裙飘飞,双眼如烟如雾,欲语还休。朦胧间,身轻似燕,软如云絮,如花中飞蝶,如孜孜流水,如山中明月。流转之下,小七水袖一摆搭在沉思中的羊不饿肩上,一步步脚下生莲,柔如玉骨,摇曳飘荡中风情万种。
羊不饿刚一睁眼对上的是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轻轻一吻,小七挽着羊不饿的臂膀,刚想靠上去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如玉般的美人消失不见。
趴在地上衣衫佝偻的小七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身体,泪水一点点滑过那粉嫩的皮肤,衣衫一点点褪去。
羊不饿厌恶的看了一眼,缓缓飘走。
小七连忙追上去抱住,却扑了个空。
洁白的月色照下来,一具无暇的酮体,一步步舞动起来,天地同为一色。
第二天,羊不饿三人还在和牢头争论自己东西少了的时候,四个威武的大汉闯了进来,将他们带走。
十几匹大马上一个鱼龙袍的男子不耐烦的玩弄着手中的扳指,一旁的四皇子则是笑眯眯的看向伶人小七,脑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折磨人的招数。
王禹看见那个大楚皇陵中遇见的小侯爷,心中一惊,硬着头皮走上去,希望对方没有认出自己。羊不饿和冯道两人跪下的时候,王禹还呆傻的站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跪下。
小侯爷看都不看王禹一眼,问道:“能走了吗?”
四皇子则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定国府的张小侯爷张无痕,你们还不快拜见。”
“免了,办事要紧。”
“无痕,你知道到什么地方找吗?就急着要走?冯小师傅,你昨天卜卦的结果,那个离我们最近?”说道最近的时候,四皇子眼睛眨了一下,伶人小七更是笑出声。
“啊,那个,西边的比较近。”
“哪里?”小侯爷问道。
“贵阳府。”冯道无奈的答道。
小侯爷冷笑道:“贵阳是最近的?那你算的的其他地方又在哪里,能比贵阳还远。你可知道说错话的后果是什么吗?”
冯道忍不住看了一眼四皇子,结果对方居然在拿着鞭子抽打伶人小七。
“回禀张小侯爷,另一处虽然近但却在番邦,我怕去那里的话多有不便才选的贵阳这一处。”
“那就别废话了,快上马,那两个是什么人,无关紧要的人就滚开。”
羊不饿以听这话就后退几步准备离开,王禹却犹豫着看着冯道。
“王二公子,你去了云冈石窟了没?”
王禹一愣,才想起山西还有事情要自己做的。
“呵呵,他们两个人我看着还算顺眼,一起上路吧。”四皇子突然插话道。
羊不饿刚想反驳的时候,王禹突然上前跪下说道:“求四皇子开恩,小子真的还有事要做的。”
“真的有事要做吗?”四皇子的话刚出口周边的护卫迅速拔出腰刀。
冯道笑着说道:“既然四皇子看得起我的两个朋友那就一起上路吧。”
四皇子一点头便有人牵出三匹马,一行人准备好了后便从南昌府拔道出发。
金陵城中,短工刘大平在辛苦一天后,回到家中又看见自家的婆娘抓着一把瓜子站在邻居家的门前嘴长嘴短,而自己的奶奶却就着最后一点太阳的余晖挑拣着筛子中的黄豆。刘大平一股无名火升起,走上前拿走奶奶的筛子放到屋里,然后将奶奶扶到房间里。
“奶奶,就别这么辛苦,天都黑了,对眼睛不好。”
老人家却争着要继续捡黄豆嘴中说道:“没事的,我还看得见,再说明天还要赶着磨豆腐的。”
“那也不急你这一会,奶奶你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下。”
刘大平将奶奶扶坐在椅子上后,对着外面大吼一声:“翠花,回来做饭了。”
正说着起劲的婆娘跟那些七姑八婆打了一声招呼,气急败坏的走了回去。
“吼命啊,太婆婆不是在家吗?她不会做饭的。”
刘大平看了一眼自家的婆娘,心中的无名火更盛了,咬着牙小声道:“这不是奶奶年纪大了吗?你多帮着点。”
“我这新媳妇每天给你洗衣做饭,做牛做马的还不够,还怎么帮啊?要不要我每天把饭做好给你端到床上。”
刘大平看着拉扯自己衣服的奶奶,忍住心中的一口气,笑道:“娘子,辛苦了,我去做饭,我来做,你休息一下。”
那婆娘得意洋洋的说道:“那还差不多,我再去聊会,吃饭喊我。”
在婆娘转身的那一刻,刘大平手握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奶奶却安慰道:“过日子,都是这样的,过过就好了。”
刘大平却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晚饭过后,婆娘便又消失不见,不知道又上那去串门子了,刘大平收拾着碗筷,奶奶却止住他的手说道:“你也辛苦了一天,休息下吧,我来收拾。”
刘大平看了看奶奶那佝偻的身躯,转身走进自家的磨坊取出一块新鲜豆腐拎着离开。
“汉子,你去哪里?”
“老王,今天帮了我一次,给他送块豆腐。”
“帮什么忙,谢一句不就行了吗?自家的豆腐不要钱的吗?提回去。”
刘大平扭头看向那婆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个还在嬉笑的妇人连忙闭上嘴,婆娘低声说了几句还是没敢大声说。
刘大平拎着豆腐就走,头都难得回。
金陵河畔,阮二娘将那昨天剩下的猪肝热好端上桌子,又盛了半碗饭放在朱有泪的面前。刚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的呼喊声,连忙用帘子将朱有泪挡住,走了出去。却不想那人突然闯了进来,一个略显年轻的汉字。
“阮姨,正在吃饭啊,将好这里有两块豆腐给阮姨加个菜。”
阮二娘笑着接过豆腐,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是谁。
看见对方迷惑的表情,刘大平心中有点失落但嘴上还是笑着说道:“我是刘大平啊,那个娶婆娘前来这里的刘大平。”
阮二娘这才想起对方是谁,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传来的嬉笑声让两个人一愣。
刘大平尴尬的摸了摸头:“既然阮姨忙着,那我先走了。”
阮二娘却笑着道:“无事,你就当一只狗在叫。”
帘子后面的朱有泪刚想发飙,却听见阮二娘将半锅猪肝汤端起倒进河里,话又憋了回去。
刘大平很好奇帘子后面有什么,但是又觉得对方既然遮到就不想自己看见。
“没事了,大平你找阮姨有什么事情?”
刘大平还是看着帘子后面,心中像有一只小猫在抓一样难耐。
“大平。”阮二娘笑着唤道。
“没事,就是来看看阮姨,顺便送两块豆腐。”
“你阮姨我有什么好看的,人老珠黄了,不比那些小姑娘。”
“不,不,阮姨挺好看的,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帘子后面又传来嬉笑声,刘大平猛地站了起来想要宣开帘子。
阮二娘恳求道:“不要,后面是一个残废,我看他可怜,帮他养伤而已。”
而帘子后面朱有泪左手举起一把刀,只要那人宣开帘子,他就一刀下去,杀人灭口。
“阮姨,就是心好。阮姨,为什么不下船,下了船一定比这好多了。”
阮二娘笑着说道:“下不了船了,还不如在船上了此残生。再说我下船又能靠什么过活?”
“阮姨,我养你,我把你当作亲娘供养。”
阮二娘先是一笑接着冷下脸道:“你都跟我做过那事,还能把我当亲娘吗?孩子,回家吧,你累了。”
刘大平却急切的解释道:“阮姨,我是认真的,二娘,我真的喜欢你,你就跟我下去吧。”
阮二娘脸色更冷了,嗤笑道:“呵呵,就你也想让我下船,滚回家抱你婆娘吧,天天不务正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这有意思吗?”
刘大平勃然大怒一下子扑了上去将阮二娘扑倒在船上,却又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
“怎么了,不继续吗?你不就是想这样吗?奴家就在这里。”边说阮二娘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衫。
“不,不是这样的。阮姨,对不住了,我一时失手。”
阮二娘却爬了过来抱住刘大平的大腿,一点点的攀爬上去。
“还叫什么阮姨啊,小傻瓜,叫娘子。”
刘大平看了一眼妩媚的阮二娘手慌脚乱避开然后夺门而出。
待刘大平走后,阮二娘穿好衣衫将船舱中的一切整理好后,拎起两块豆腐看了半天后刚想扔进河里,帘子后面的朱有泪说道:“今天晚上什么菜都没有,还是留下吧。”
阮二娘冷笑一声,还是把豆腐扔了出去。
“演了一手好戏,可惜那孩子太年轻。”
阮二娘置若罔闻端起半碗米饭咀嚼着。
“曾几何时风华正茂,多少人为你魂牵梦绕,又曾几何时明艳动人,多少人想为你披上红妆娶你过门。可是现在谁又记得金陵河畔一袭白衣?花凋谢尚有余香,人老去却无旧识。你说你再过几年当如何是好?”
阮二娘还是不说话走过去将朱有泪面前的半碗饭端起吃尽,便开始抱起琵琶。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朱有泪跟着琵琶声敲打这桌面,口中询问道:“秦观,江城子。”
沉默了片刻后,朱有泪说道:“待我好后,给你一个好的余生。”
阮二娘笑着道:“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只求公子早日离去便可。”
“来一曲苏大家的定风波吧。”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船头,两块破碎的豆腐缓缓沉入河底,不发出一丝声响。